第194章 名冠京城女仵作(5)

围观的众人在听到县尉这句话后, 不由得一阵哗然,孙铁和王氏更是面露喜色,他们二人的嫌疑竟然真的就这样洗清了?

不受控制的, 孙铁的目光便落在了这会儿正垂着手、静静的站在村长身边的人,对方似乎比他记忆中的要丰腴上一些,那张巴掌大的、素净的脸上无甚多余的表情,垂眉敛目, 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波澜。

这会儿他的心头说不上究竟是何滋味, 有些心疼刚刚许出去的十两银子,但是更多的还是隐秘的庆幸,若是之前没有当机立断,他和婆娘还不知要受多少苦!受苦倒是不怕,关键若无仵作找出有关于凶手的证据, 那他们被判了冤案才真是无处哭去!

当然, 眼下并没有人注意到跪在地上男人那不停变幻的神色,就连村长也是不错眼的看着走出院门的县尉, 随后忙不迭的出声询问:“大人, 大人!可需要草民做些什么?”言罢, 迈开腿便追了上去。

县尉站在土路中央盯着周围均是一脸无措的村民们,表情莫名, 接着掐着嗓子开了口:“村长, 王家沟的人可是都在这处了?”

村长有些不明就里,不过还是兢兢业业的借着傍晚最后的光亮扫视了一圈, 肯定的道:“差不多都在了, 不过有些爷们儿前几日去了县城里做活, 短时间内怕是回不来的。”

县尉双手背后立于那里, 姿态矜贵的点了点头, 视线一一掠过那一张张不安的面孔,好半晌才再次出了声:“现在所有人,都把双手露出来!”

另一边村长急忙招呼着大家伙将手举起,甚至连墙头上坐着的几个三四岁的孩童都不放过,确认无一遗漏后,他凑到了县尉的身边也将自己的手伸了出来,殷勤的问道:“大人,这样可否?”

县尉垂眸瞄了一眼他那布满老茧与沟壑的手,并未发现明显的伤痕,便不发一言的从其身边走过。他一人一人看过去,见手上有新鲜伤痕的便派官差把人带到另一侧,直到检查完最后一个,对面已然站了六名满脸茫然的王家沟村民。

“大人,这……”村长看着一头雾水的六人,不由得出声帮忙辩解:“您可是怀疑凶手在杀了周寡妇的时候弄伤了手?但大人明鉴,我们都是勤勤恳恳的农家人,平日里干的也都是粗重的活计,手上带点伤便是再平常不过了。”

“你们几个,快些把身上的衣服都脱掉!”县尉眯起了眼,像是并未听到村长的解释,又或者即便听到了他也不在意。

被挑出来的六个人顿时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两眼后,其中三名年纪约莫在三十岁左右的爷们儿就开始动了起来。也就几息的功夫,三人就将上半身脱了个精光,古铜色的躯体在朦胧的夜色中倒也不显眼,伴着山间冰凉的冷风,很快他们就耸着肩缩成了一团。

借着刚刚燃起的火把的光,县尉在三人身边转了又转,确定没什么遗漏后,抬眼看向了另外三人。

那是两个妇人及一名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两名妇人这会儿已经臊红了脸,双手无助的搓着自己的衣角,虽然她们这些粗人没有城中贵人那般多的讲究,但让女性在一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宽衣解带,那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至于少年像是被吓傻了一般,求助似的看向了村长,看起来有些孱弱的身子在秋风下瑟瑟发抖,脸颊也透着一股子不正常的绯红。

“付氏。”县尉扬声唤道,然后扬了扬下巴示意那两名妇人由她来验。

付绵绵无所谓的缓步上前,先是轻声细语的同妇人们打过招呼,旋即动作轻柔的撸起她们两个的袖子仔细查看了一番,还有脖颈及厚厚粗麻布衣裳掩盖住的肩胛位置,均遮掩着一一瞧过。

就在她查验过最后一名妇人后,她抬起眸子冲着县尉微微摇了摇头,一时间,许多道审视的视线全部都集中在了那少年的身上。

“你……”县尉抬起手指了指,正欲开口呵斥。

不料下一刻,那少年竟扭头拔腿就跑,速度之快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均儿!”人群中一名妇人扯着嗓子呼喊起来,一把拽住身边的爷们儿,迈开腿小跑着想要追上去。

可还没等二人追出去几步呢,就见县尉大手一挥,命两名官差提刀去抓。那两道身着蓝色衙役服的身影极为迅速的窜了出去,村长也十分有眼力见的上前拦住了神情忧虑的那对夫妻,一边将人往后推,一边嘴里还低声劝慰着什么。

自古民不与官斗,更别提他们这一辈子几乎没怎么出过青河县的贫民了,二人眼下闹起来没有任何的益处,反而容易惹火烧身。

付绵绵站在原地没动,她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那对满面担心的夫妻,男人应该叫朱德子,是有着一门手艺的泥瓦匠,不经常在家,不过收入还挺可观的。女人平日里在家种着许多亩的良田,二人的儿子也就是刚刚撒腿就跑的少年,名叫朱均,从小便被夫妻两个捧在手心中疼爱。

王家沟里与其年纪相仿的少年,大多自小就随着父亲上山下河,各个都很壮实。偏偏朱德子想要自家小子读书考科举,一向娇惯的很,前几年柳青山去县城备考后通过了县试,他们全家的信心似乎就又多了几分。

瞧着对方的小身板,怕是多走上几步都要歇息许久,付绵绵也就没担心会被他逃脱。

空气中是火把燃烧带来的噼里啪啦的爆响声,跳跃的火光将在场的每一位村民的脸都映的晦暗不明,耳边是女人那压抑的呜呜声,顺势还喊着冤:“大人英明!我家均儿平日里杀只鸡都不敢的,又岂会害人性命?”

“既然杀鸡都不敢,那你倒是说说他手上的伤是从何而来啊?”县尉凉凉的开口驳斥,只一句话就堵的妇人噤了声。

只见那妇人眼神乱飘,还欲继续争辩:“许是贪玩了些,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呢……”

听着这话,县尉面露讥诮,别人家的十四五岁有的都已经成亲了,再不济也早已替家中分担一定的活计,这声‘孩子’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

这边县尉两眼一眯开始闭目养神,那边的妇人依旧低低啜泣,伴随着山间晚风的呜呜声,无端增添了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很快,土路上便再次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透过那微弱的火把光亮,两名官差押着孱弱的少年踉跄的走了回来。待到到了县尉跟前,其中一名官差二话不说的就将朱均身上的衣裳用力扯下,脖颈间的盘扣崩开,隐藏在高领之下的那几道瞩目的血痕就这样暴露在了大家的眼前。

县尉见状满意的抬起手摸了摸小胡子,长长的‘嗯’了一声:“杀害周寡妇的人既已伏法,村长,你且通知王家沟的人今夜尽管安睡便是,这里显然是没有什么‘逃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