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接下来的几个月真叫一个累。

清晨:体能训练。

“你们太软了。”第一天,希克利对我和格雷琴说。

“可耻的谎言。”我说。

“很好。”希克利指着至少一公里外的林木线说,“以最快速度跑到森林边缘,然后跑回来,路上不许停下。”

我们开始跑。好不容易回到起点,感觉像是肺部很想从气管爬出来,因为我这么虐待它们而揍我一顿。格雷琴和我瘫倒在草地上,拼命喘息。

“你们太软了。”希克利重复道。我没有争辩,不仅因为此刻我完全丧失了语言能力。“今天到此为止,明天开始体能训练。慢慢一步一步来。”它和迪克利走开,留下格雷琴和我躺在地上,幻想等氧气重新回到体内,如何用一万种手段谋杀希克利和迪克利。

上午:去学校,与其他不下地干活的孩童和青少年一样。书本和文具数量有限,因此需要共用。我、格雷琴、恩佐和马格迪共用一套课本。我们彼此交谈的时候这么做很好,但碰到有些人不想开口就不怎么好了。

“你们两个能不能集中点精神?”马格迪在我和格雷琴眼前挥手。今天应该做微积分练习。

“够了。”格雷琴说。她把脑门贴在桌上。今天清晨的锻炼相当艰苦。“天哪,好想念咖啡。”她说,抬眼看我。

“这道题能在我们有生之年解出来吗?”马格迪说。

“哎呀,你担心什么。”格雷琴说,“我们反正又进不了大学。”

“但题还是要做的。”恩佐说。

“那就交给你们了。”格雷琴说。她俯身把书本推给他们,“我和佐伊并不需要学这东西,我们本来就会。你们俩总是等着我们做作业,然后使劲点头,好像知道应该怎么做似的。”

“才不是呢。”马格迪说。

“是吗?简单。”格雷琴说,“证明一下。给我点颜色看看。”

“我觉得某人被晨练弄得很暴躁。”马格迪嘲笑道。

“这话什么意思?”我说。

“意思是自从你们俩开始折腾那些天晓得什么鬼事以后,在课堂上就基本上毫无用处了。”马格迪说,“无论暴躁格雷琴怎么暗示,事实上最近是你们在借我们的光,你们自己也很清楚。”

“数学是我们在借你们的光?”格雷琴说,“我看未必吧。”

“除了数学的所有课程,亲爱的。”马格迪说,“除非你觉得恩佐上周攒的那篇殖民联盟早期历史报告不算数。”

“那不是‘我们’,而是恩佐。”格雷琴说,“谢谢你,恩佐。高兴了吗,马格迪?现在就都像我这样闭嘴吧。”格雷琴把脑门贴回桌面上。恩佐和马格迪面面相觑。

“唉,把书给我。”我伸手去拿书,“我来做题。”恩佐把书滑给我,不愿和我对视。

下午:训练。

“训练怎么样?”某天清晨,恩佐看见我锻炼完一瘸一拐地回家。

“指的是什么?我现在能不能杀死你?”我问。

“呃,不是。”恩佐说,“不过既然你提到这个,允许我好奇一下。你能吗?”

“那得看了,”我说,“取决于要我用什么杀死你。”一阵尴尬的沉默。“这是个玩笑。”我说。

“你确定?”恩佐说。

“到今天都还没讲到怎么杀生呢。”我改变话题,“今天学的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行动。你明白的,避免被俘虏。”

“或者摸到别人背后搞突袭。”恩佐说。

我叹息道:“对,好的,恩佐,摸到别人背后搞突袭。杀死他们。因为我喜欢杀人。杀个不停,这就是我。刀斧手小佐伊。”我加快步伐。

恩佐赶上我。“对不起。”他说,“我那么说不对。”

“是吗?”我说。

“只是大家谈论的话题而已,你要知道。”恩佐说,“你和格雷琴在做的事情。”

我停下脚步。“什么样的谈论?”我问。

“呃,你想想看,”恩佐说,“你和格雷琴每天下午为世界末日做准备。你觉得人们会怎么谈论?”

“不是那样的。”我说。

“我知道。”恩佐说,伸出手抚摸我的胳膊,我想到最近我们花在彼此爱抚的时间上似乎越来越少了。“我也这么告诉大家,但也封不住大家的嘴。不单是因为你们在训练,而且还因为是你和格雷琴。”

“所以?”我问。

“你们是殖民点领导者的女儿,人人都知道她老爸在委员会里位置仅次于你老爸。”恩佐说,“看起来你们得到了特别对待。如果只有你,大家反而容易理解。镇民都知道你和奥宾人的古怪关系……”

“没什么古怪的。”我说。

恩佐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好吧,随便你。”我说。

“大家知道你和奥宾人的关系,如果只有你一个人,他们不会觉得奇怪。”恩佐说,“但你和格雷琴两个人,大家就开始紧张了。他们怀疑你们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太荒谬了。”我说,“格雷琴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才叫上了她。我是不是应该再叫上别人?”

“确实应该。”恩佐说。

“比方说?”我问。

“比方说我。”恩佐说,“也就是你的男朋友。”

“对,这样人们就不会传闲话了。”我说。

“也许会,也许不会。”恩佐说,“但至少我时不时就能见到你了。”

我对此无话可说,只能亲了恩佐一口。

“唉,我不是想让你觉得不好或者有负罪感什么的。”等我亲完,恩佐说,“但我真的想多见见你。”

“这句话可以有好几种解释。”我说。

“先从最纯洁的开始好了。”恩佐说,“但如果你愿意,从那儿也可以继续向前走。”

“可是你每天都能见到我啊,”把话题往回倒一点,“我们也总是一起去看赛歌会。”

“一起做作业好像不能算在一起吧。”恩佐说,“欣赏你训练希克利模仿西塔琴独奏的乐趣也差不多……”

“那是迪克利。”我说,“希克利模仿鼓声。”

恩佐用手指封住我的嘴唇。“乐趣也差不多。”他重复道,“我想要一点只有你和我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他亲吻我,重点强调得相当不错。

“现在怎么样?”等他吻完,我说。

“不行啊。”恩佐说,“我得回家照顾玛利亚和卡特琳娜,我爸妈要去和朋友吃饭。”

“哇。”我说,“给我一个吻,说你想和我独处,然后吊我胃口,有一手。”

“但我明天下午有时间。”恩佐说,“到时候吧,等你练完捅人以后。”

“捅人已经练完了。”我说,“最近练的是勒杀。”

沉默。

“开玩笑。”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