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2019)

下午,杨恪将郁知年送去了学校,让郁知年散会了告诉他,他在车里工作一会儿。

项目组的会议时长很难控制,郁知年不想杨恪久等,提出自己可以独自回去,但是杨恪没理会,只是:“散会给我打电话。”

下午的会开了两小时才结束。

各个同学整理资料,离开教室,郁知年叫住邵西霖,把他要的二月速记给了他。

邵西霖收下了,简单翻阅了一下,说了谢谢,又问郁知年:“你现在住在哪啊?”

“还是罗瑟区那边。”郁知年说。

邵西霖点点头,问郁知年:“你是和你男朋友和好了么?”

郁知年一顿,反问:“你知道啊?”

“略有耳闻,”邵西霖说,“我博士刚入学的时候听人讨论过。”

郁知年笑了笑,邵西霖又说:“我听说的是你对你男朋友的观察日志被人公开了,感觉这种行为不是很道德。”

邵西霖是很正直的一个人,郁知年听了有点感动,便对他说:“谢谢。”

“你们同居是为了结婚吗?”邵西霖又问,“是不是快要到法定同居时间了。”

也说不清为什么,可能是郁知年上大学以来几乎没有交到什么知心朋友,也可能是上午挑了戒指又吃了饭,让郁知年飘飘然,和邵西霖聊着,郁知年忽然头脑一热,对他坦白:“是的,我们明天要结婚了。”

邵西霖大吃一惊:“这么快,恭喜啊。”

说完,郁知年马上觉得心虚,毕竟这场婚姻不是正常婚姻的样子。

这时候,郁知年手机震了震,他拿出来看,是杨恪的信息:“看到几个学生走出来,你的会还没结束吗?”

郁知年觉得杨恪可能等急了,回他:“结束了,马上来。”

和邵西霖一起下了楼。

五月的学校很漂亮,夕阳照在草坪和楼宇间。

杨恪站在车边,带着蓝牙耳机,好像在打工作电话。他很高大,由于穿得不那么正式,显得温和一些。

看见郁知年和邵西霖,杨恪脸上表情淡了少许,他摘了耳机,把电话挂了,看着邵西霖,等他们再走近一些,很难得地主动和郁知年身边的同学打了招呼,说:“你好。”问郁知年:“你同学吗?”

郁知年又闻到了杨恪身上很淡的烟味,给杨恪介绍“这是邵西霖,我的同学”,而后对邵西霖说:“这是杨恪。”

杨恪低头看了郁知年一眼,根据多年的相处经验,郁知年感到杨恪心情不是很好。

不过邵西霖并没有发现,他大条地对杨恪说:“你好你好,我听郁知年说你们明天要结婚了,恭喜你们啊。”

杨恪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郁知年没想到邵西霖会说话这么直接,脸一下热了,头皮发麻,不是很敢看杨恪,有一种自己做梦被当事人直接观看的心酸。

不过杨恪倒没有当面否认和解释,对邵西霖说:“谢谢。”

上了车,郁知年不敢说话。

杨恪把车启动了,慢慢地在学校里行驶着,过了半分钟,他好像随意地对郁知年说:“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还不错,”郁知年说,“本来昨晚打算去他家住,”

杨恪不知为什么,忽然对郁知年笑了笑,说:“办仪式的时候,你可以邀请他也来参加。”

郁知年看了杨恪一眼,稍有些迷惑:“什么仪式?”

“结婚仪式,”杨恪说,“我让翟迪推荐了我几家机构,他姐姐最近刚结婚,我看到照片,是草坪婚礼,布置得很漂亮。一会儿让史密斯发给你,你挑一挑。”

郁知年顿了片刻,问杨恪:“需要办吗?”

他以为只要去注册厅走一走程序就可以。

“是信托里的要求?”郁知年猜测,“那天李律师好像没说。”

他们开出学校大门,四点多钟的落日很漂亮,橙色和西柚色浸染天空。

杨恪静了一小会儿,对郁知年说:“嗯。”然后又说:“今晚一起拟个名单。”

郁知年转过头去,看杨恪的侧脸,在天空色彩的映衬下,杨恪看起来十分英俊,十分可靠。他说的话,就像他们真的要结婚一样,很让人误会。

杨恪转头,瞥了郁知年一眼,问他:“看什么?”

郁知年便移开眼光,杨恪忽然说:“还没和我爸说,晚点给他打个电话。”

想到赵教授,郁知年的心立刻被拉回现实,变得坐立难安。想了一会儿,他问杨恪:“要不让我和赵教授说吧。”

杨恪看看他:“为什么?”

“我跟他解释吧,”郁知年说着,想起昨晚才和杨恪的父亲做过的保证,忐忑地询问杨恪,“可以吗?”

杨恪顿了顿,最后对他说:“可以。”

回到家里以后,郁知年上了楼,给赵教授发信息,问他方不方便接听电话。

赵教授很快就回复了,郁知年拨过去,赵教授接听起来,温和地问他:“知年,有什么事?”

郁知年尽量不带感情色彩地对他解释了杨恪公司的困难,以及杨恪对遗产的需要,告诉他:“所以我们准备走程序,先结婚。等到杨恪的公司渡过难关,我会和他分开的。”

赵教授听罢,果然沉默了。

郁知年觉得很尴尬,坐在床边,低着头,在等待赵教授说话的片刻,他伸手按床头灯的开关,打开又熄灭,打开又熄灭。

开关数十次,赵教授才开口,低声问他:“这是杨恪提出来的吗?”

郁知年想了想,说:“不算全是,是我猜到他公司困难,主动提的,他同意了。”

电话的两端又安静了一段时间,赵教授对郁知年说:“知年,对不起,杨恪麻烦你了。”

郁知年说不要紧。

挂下电话后,郁知年呆坐了一会儿,往后靠,躺到床里。

他的房间没有开灯,天花板是昏暗的。他觉得一切是那么不实际,也那么突如其来。他没有想过要和杨恪有一场婚姻。

迅速地购买了婚戒,举办装模作样的婚礼,即将接受知情人士虚假的祝福。

郁知年又起来,走到衣帽间,去他的行李箱夹层拿出了火车票,他半跪在几乎没有光源的行李箱前,攥着票。

既想杨恪这几天对他好好说话的样子,也想往后他们去离婚的情景。

郁知年设想了他们去离婚,然后他再一次从这里搬出去,杨恪或许会真心实意地感谢他,而他大度地说没事。

郁知年想,这一定非常自然,也很简单。

又坐着想了一段时间,他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保姆,便走过去看。

打开门,杨恪站在外面。

“怎么不开灯?”发觉郁知年房里很暗,他问,“又在睡?”

“刚和赵教授打完电话,”郁知年避轻就重,“我没有这么能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