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霄玉殿(七)(第2/3页)

言卿的脸就贴着谢识衣脖子上的皮肤,能清晰感受他现在的肃杀和冷酷。

脖颈一线,下巴紧绷。

他有点艰难地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谢识衣完全不近人情的侧脸,玉冠墨发下眉眼每一处都似乎浸润了霄玉殿万栽的寒意。

他知道谢识衣在气什么,可是他当时也来不及跟他商量了。

“你不要生气,谢识衣。”

言卿的声音很轻,因为他现在太累了,虚弱得不行。

谢识衣把他抱紧,终于开口,冷漠至极:“别说话。”

言卿现在很累很疲惫,可是他又是真的好想和谢识衣呆在一块。不需要说话,也不需要交谈,让他真真实实地感受这个人存在就好。他这一刻特别想和他亲近,埋在谢识衣肩颈间,不住地摩擦,呼吸又轻又痒。谢识衣一愣,但什么也没说,唇抿成一线,纵容着言卿突如其来亲昵的举动。

魔神说,人心可远比魔中要恶毒。

接下来的事,在言卿的角度,就像是一出闹剧。

白潇潇继承了那四人的魇,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一刻就是指着他痛哭流涕。他说言卿是魔中,是魔域中人,是造成如今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说他和梅城城主兰溪泽勾结,意图不轨绑架他,还害得今夜无数人暴毙。

言卿现在绿色异瞳,衣衫带血,加上刚刚逃出来的魔域中人喊他“少城主”,几乎坐实了他魔中的身份。

大概是因为他现在的样子太诡异了,就连席朝云一时间也找不到办法,来平息众人的疑惑。问谢识衣,要不要暂时先将人关起来。

言卿在昏过去前,听到谢识衣低笑了一声,轻如飞雪,却带着浓浓的嘲讽之意。

“你们要把我的道侣关起来?”

*

一、二、三、四、五。

一千零五,一千零六,一千零七,一千零八,一千零九。

这是一个长长的暗道,建立于雪山之中,四周冰晶一片。

言卿从头走到尾,一共走了一千零九步。他抬头看着天壁上倒挂的冰棱,棱面如镜,照出他左碧右红的一双异瞳。镜子里的青年黑发倾泻而下,红衣显得皮肤更为苍白。在这冰天雪地里,仿佛奢靡绝色的魅妖。

言卿呵出的气几乎瞬间可以成霜,赤足踩在这冰面上,他觉得有些冷了,开始往回走。

一千零九,一千零八,一千零七……

五、四、三、二、一。

从头数到一。

这么数来数去其实没什么意思,但他现在就跟当初在南斗神宫一样,要用枯燥简单的数字让自己集中精力,不用去听魔神说话。

他被关起来了,被关在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冰殿中。

他醒来的一刻,还没看清楚周围的景象,已经听到了魔神难掩喜悦得意的话。

“言卿,谢识衣把你关起来了!哈哈哈哈哈!”

“我就说你是个笑话你还不信。现在看清楚了吧,你为了他付出这么多!而他只是因为白潇潇掉两滴泪,就把你当成罪人关了起来。哈哈哈哈。”

言卿无视祂幸灾乐祸的话,从冰雪长道里走回去,回到了那个他醒过来的屋子里。

这里跟外面相比,简直像是两个世界。

空中满是带着暖意的熏香,桌案,床榻,椅子都是红木做的,墙壁上还挂着一些竹子做的小饰品。

言卿的脚踝很细,苍白得好像能看到青色经脉,他踩上台阶,在桌案边坐了下来,垂眸,手指轻轻扶上桌角的涂鸦。旁边浅釉色的花瓶里插着两只桃花。

魔神古怪道:“言卿,谢识衣都这样对你了,你还一点都不生气?你就这么自甘下贱?”

魔神说:“你现在那么虚弱,无论什么苦衷,都不是谢识衣把你关在这里的理由。说白了,就是他不在乎你。真正在乎你的人,怎么忍心让你受这中委屈!”

言卿伸出手,把窗户打开,借着浅薄的雪光,静静看着那瓶中桃花。

魔神恨恨不休:“言卿,我要是你,我现在就出去杀了那些人!”

言卿没有理祂,盯着那桃花盯久了,百无聊赖伸出手去撩拨了下。

魔神还欲说什么,言卿已经平静开口了,轻轻一笑。

“我当初还以为谢识衣变出这间房子是在敷衍我,没想到……这真的是他眼中的霄玉殿。”

这是霄玉殿的一座雪山内部,可除此之外,言卿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外面的情况下,他或多或少都有了解,天下魔中一夜暴毙,沧妄海上多了一个黑色的鼎,吸纳进所有迷雾,终结整个乱世。魔域那条海沟也被一团凝固的红色岩浆堵塞。

谢识衣把忘川带回了霄玉殿,要重新封印它,除此之外,被带回霄玉殿内的还有那另外五十个非魔中的城主。言卿身为十方城的少城主,像是“落网”的最大魔头。

言卿没想到他第一个先见到的是衡白。

衡白虽然和他不对付那么久,可是见到他开门见山的第一句就是:“我相信谢师兄的话!你不是魔头!谢识衣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言卿听这话愣住,随后笑了好久。

他更没想到,第二个见到的人是白潇潇。

白潇潇给他带来了一朵罗霖花。罗霖花是百年一开的圣物,治病疗伤都有奇效,如今被白潇潇放在桌上。洁白的花朵,根茎上满是荆棘。

白潇潇身怀四位化神期的力量却不知,现在都还沉浸在那些情情爱爱之中。他穿着一袭合欢派的粉色衣袍,坐在言卿对面,扬起下巴,神情矜傲。

“燕卿,这是罗霖花,我来还给你。我只拿过你的一枝罗霖花,那还是殷无妄强塞给我的。”

对于曾经风光无限的燕卿,白潇潇毫不掩饰憎恶和嫉妒,可是现在看着犹如阶下囚的他,白潇潇又开始装模作样起来。他声音跟兔子一样声音软糯,语气却是高高在上的。

“我现在不欠你什么了,至于你欠我的,我也不想计较了。”

“燕卿,我只想告诉你,现在你的下场都是你自找的。”

说完就一副不屑于魔域恶人为伍的样子转身离去。

言卿手指触碰那朵新鲜还带着露水的罗霖花,只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他看着那朵罗霖花,看了很久,随后察觉到熟悉的气息,言卿抬起头来。他在这里呆了两天,终于见到了谢识衣。这间房子里处处都是浓郁的灵气,无时无刻不再修补他的脉络,言卿呆的并不难受。

但他知道,谢识衣把他关在这里,其实多少带点“惩罚”的味道。

谢识衣走入房中,衣袍上还带着一点细雪,长身站立,湛若冰玉。

言卿想也不想直言问道:“是你默许白潇潇见我的?”

谢识衣淡淡道:“嗯。”

言卿眨眨眼:“为什么啊幺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