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鸡蛋灌饼

灯火倏而暗了几分。

夜屿没说话,继续帮舒甜揉了揉脚踝。

脚踝擦上药油之后,变得更加光滑、莹润。

淡淡的药味,萦绕在两人之间,竟有些幽幽的香。

夜屿和舒甜相对而坐,不过隔着两个呼吸的距离,她抬眸看他,他不声不响。

夜屿揉好了脚踝,帮她把裙裾放下,仔细盖好,然后站起身来。

“我早说过,你来去随心,不必问我。”夜屿声音淡淡,没有一丝波动。

舒甜抬眼看他,勾起嘴角笑了笑:“这都督府是什么地方,哪里是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她语气俏皮,带着点儿娇嗔的挑衅。

“都督府也好,指挥司也罢。”夜屿神情淡漠地收拾好药瓶,继续道:“在我的地方,你皆可以来去随心。”

说完,连他自己都愣了下。

舒甜坐在他身后,轻轻地笑起来。

夜屿面色一绷,薄唇紧抿,再不说话了。

舒甜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那舒甜若没有饭吃了,可以来都督府蹭饭吗?”

夜屿微愣。

“嗯。”

他本不想说话,却莫名其妙地应了一声。

舒甜眉眼一弯,声音娇娇甜甜的:“大人对舒甜真好。”

夜屿指尖微顿,眉宇轻拢。

哪里好了?他没有保护好她。

她被锁在冰窖一样的食材库里,差点丢了性命。

即便待在府上养病,也没有闲着。

有她陪着添儿和母亲,她们都显得格外开心……那些他该做却没有做好的,她帮他补上了。

她还每日小心照料他的身子,为他安排吃食。

夜屿想起那个冷却的饭团,心里莫名有些懊恼。

他从未有过这样奇怪又复杂的情绪。

舒甜站起身来,掏出一物,递给他。

夜屿一看,竟是之前给她的牙牌。

这牙牌是夜屿专属的,只要拿着牙牌,晚上去衙门找他,守卫不会阻拦。

之前卢大海站岗之时,舒甜便想拿出来用,但又担心打草惊蛇,纠结再三,最终还是没有拿出来。

没成想,直到玉娘的事情结束,这块牙牌都没有派上用场,既然如此,不如物归原主。

夜屿沉吟了片刻,道:“你收着罢。”

虽然玉娘的事了了……以后她若有需要,还可以去找他。

舒甜怔了怔,点头:“好。”

舒甜起身告辞,夜屿只轻轻嗯了一声。

他长身静立,看着眼前的灯火,相对无言。

舒甜凝视他一瞬,遂转身离开。

夜屿从灯火中转过脸来,目送她离开。

-

翌日。

严冬已至,东苑里冷雾茫茫。

家丁们都穿上了厚厚的衣裳,开始了今晨的洒扫。

“吱呀”一声,卧房的门,开了。

家丁们偏头一看,急忙停下动作,向夜屿见礼。

夜屿理了理衣袖,微微颔首,径直掠过他们,走出东苑。

一个家丁待他走后,小心翼翼说道:“你有没有发现,夜屿大人……好像眼睛挂着乌青?”

另一个家丁喃喃:“莫不是咱们洒扫的声音太大,吵到大人了?”

两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夜屿走向中庭,樊叔如往常一般,迎了上来。

“大人今日回来用晚膳吗?”樊叔笑容可掬地问。

这几日夜屿几乎天天回来用晚膳,于是樊叔也逐渐习惯了每日问问他的行程。

夜屿沉吟片刻,道:“不回来了。”

樊叔面色微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夜屿看他一眼,解释道:“最近一段时间,我都要去京城周边的分部巡视,归时未知,晚膳都免了。”

樊叔神情似乎有些失落,只得默默称是。

夜屿继续向前走,他低声问:“她今日要回锦衣卫指挥司,可准备好了?”

樊叔愣了愣,笑道:“董姑娘早就起了,这会儿人都已经出了大门了。”

夜屿眸光微动。

“知道了。”

樊叔瞧了一眼他的脸色,没再解释。

夜屿面无表情,向大门走去。

都督府门口,马车已经备好。

冬洪站在车驾旁边,见夜屿来了,急忙躬身:“大人。”

夜屿淡淡应了一声,没有太多话语。

不过冬洪也习惯了如此。

大人本就话少,除了和董姑娘一起用膳时,偶尔会多说几句,其他的时候,简直惜字如金。

夜屿上了马车,伸手,撩起马车门帘一角。

夜屿突然顿住。

映入眼帘的,是青绿色的襦裙一角,目光上移,对上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

舒甜眉眼轻弯,温声:“大人,早呀。”

夜屿愣了愣,两人隔着不过一尺的距离,夜屿甚至能闻到舒甜淡淡的发香。

片刻后,仿佛有星星点点,从夜屿眼中绽开。

他立即敛了敛神,无声落座。

撩起的门帘带入一股冷气,舒甜忍不住搓了搓手。

夜屿目光落到舒甜身上,嘴角翘了翘。

舒甜笑吟吟道:“外面太冷,就没等大人,先上车了。”

夜屿收回目光,微微颔首。

舒甜转头,从身边找出一个食盒来,递给夜屿。

“昨日没能陪添儿好好玩,今日一早我便去看她了,给她做了鸡蛋灌饼才哄好她呢……”

顿了顿,她又道:“我给大人也做了一份,大人尝一尝,好不好?”

夜屿看她一眼,将食盒接过来。

她一脸期盼地看着他,仿佛很期待他的反应。

夜屿伸手,将食盒打开,鸡蛋灌饼的香味扑面而来。

鸡蛋灌饼与寻常的鸡蛋饼很是不同。

擀好的面饼下锅之后,先行煎烙,等面皮微微膨胀,鼓起来时,用筷子戳上一个小洞,然后缓缓将打好的鸡蛋液,缓缓倒入面饼的小洞里。

整个面饼,仿佛是一个小小的饼袋子,稳稳地囊住了所有的鸡蛋液。

软软的鸡蛋液,在饼皮里流淌、凝固,牢牢地黏在饼皮上,两者合二为一,才成为了最终的鸡蛋灌饼。

所以,夜屿眼前的鸡蛋灌饼,微微透出鸡蛋的金黄,但表面却看不到明显的蛋液。

舒甜指了指鸡蛋灌饼,抿唇一笑:“鸡蛋都灌在饼皮里面了。”

夜屿没有吃早膳的习惯。

但此时,车厢内香气四溢,鸡蛋灌饼也冒着明显的热乎气儿,舒甜坐在旁边,一双大眼,眨巴眨巴地看他。

夜屿终于拿起筷子,夹起鸡蛋灌饼。

他轻轻吹了吹,缓缓送入口中。

鸡蛋灌饼热而不烫,温度恰好。

饼皮十分酥脆,一口嚼下去,甚至能听到轻轻的“嘎吱”声。

饼皮之下的鸡蛋,绵软可口,散发着鸡蛋独有的香味,一点一点,激活寡淡的味觉。

鸡蛋与面食的结合,总能给人带来一种平平淡淡的满足感。

舒甜双手托腮,眼波流转,小声问道:“大人,好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