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应该被铭记之人(第2/3页)

“可三皇子不同,他身世成迷,一出生就被扔在了外面,无人照顾,无人关心,早年生活极为凄惨,颠沛流离,居无定所,饿了没人问,病了没人管,之后被人寻到,以‘贵人’相称,从低到尘埃里的自卑,到飞上枝头的自负,在他那里的转变,不过一瞬,穷人乍富,尚有危机,何况一个孩子?他的阴戾放纵,肆意妄为,早有根由。”

“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被父母好生教养,关怀长大的孩子。他在街市偶遇指挥使和皇上,从他们与人争执的内容中,猜出了他们的身份,心中更为忌恨,便欲坑害。”

所以那个时候起……三皇子就对皇上不满了?

众人正在思考的时候,就听到了宇安帝的声音——

“接下来的事,朕来说吧。”

宇安帝浅浅一叹:“那日,是朕行事不密。朕早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做天子,做这天下至高无上的人,姑母也没教过朕要野心勃勃,只是教朕明事理,阔眼界,知进退,有傲骨,前面几样,朕可能没怎么学好,偏最后三个字,朕那时候记得很清楚,纵身陷泥潭,也不敢忘却自己身份,朕不欺人,却不能随便叫人欺了,丢姑母的脸,丢祖宗的脸。”

“那日午后,有田家纨绔子弟前来挑衅——田这个姓氏,现在好像不怎么能听到了,但在十三年前,却是权倾一时,无人敢惹,朕同阿青与他们有些龃龉,他们挑衅,朕和阿青便接着,本也是惯常做的事,并未发现有不妥,也不知在双方对抗时,朕不小心漏了身份,叫那所谓的‘三皇子’听到,知道了。”

“他心生恶意,先是顺水推舟,借由我们双方打架的事实,使散碎银子让人去寻了田家人,又分别知会五城兵马司和城门守卫,言道恶意生事,田家公子要被打死了,还洒出无数铜钱,引百姓围观争抢……事情闹得越来越大。”

如果只是小孩子的打架斗嘴,纵使挂点彩,放几句狠话,也不是什么大事,过了就过了,可如果引动当时权贵家族,京中守卫军队的力量……

大家想一想就知道这事不寻常,动静闹得太大了,一个不慎,是要吃大亏的。

宇安帝垂眸:“朕和阿青少年意气,并不是能忍的性子,可那‘三皇子’不但引了这么多人来,还另用银钱买凶,伤害场中百姓,制造更为严重的危机和变故——百姓伤亡,他不在意,朕和阿青却不行,姑母没教过我们这样的道理。”

“我们只能离开,在当时别人眼里,甚至在自己心里,这个决定都是不怎么漂亮的,可我们连消沉的时间都没有,就遇到了背后过来的追杀——那个‘三皇子’,不仅仅看我们不顺眼,想让我们倒霉那么简单,他想杀了我们。”

越皇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宇安帝小臂。

她向来清冷识礼,在宫中尚且不爱笑,何况这么多人面前,做这种类似亲密的动作?她只是觉得,这一刻的宇安帝,有点让人心疼……

宇安帝没容她走,握住了这只手,藏在了袖下。

好在帝后坐在一处,距离很近,夜里烛光再亮,也有光晕,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这段离奇过往上,并没有专注看这些细节。

宇安帝眉锋微敛:“朕记得,那个冬夜很冷,雪下了两天,夜里又飘起了雪花,背后追来的黑衣人速度很快,长刀映着寒光,很锋利……”

“姑母嫁至仇家,仇家已无往日荣光,身家亦不丰,没什么财产,家传武丁却是有一些的,有几个老师父跟在山上,教我们习武,可朕幼时身体不好,也不喜欢这些,阿青日日晨起练功,得师父们夸奖,朕光是骑马射箭,就不知学了多久,老师父一见到就摇头,说朕不适合武路,将来还是适合以文□□……朕想着擅文也好,姑母就喜欢读书好的,阿青做功课不及朕,总是挨姑母训。”

“惫懒于武,朕从未后悔,可那一夜,朕悔了。文可治天下,却不能护己身,敌人在侧,杀过来的刀锋是真的,朕很快受了伤,若不是阿青将朕护在身后,那么难那么险,也没放弃……朕早死在那夜了。”

“阿青当年武艺不错,却不如今日这般游刃有余,对敌经验也不丰富,对方追来的人越来越多,除了拿长刀的黑衣人,还有打扮奇怪,手拿弯刀,说着朕听不懂话的人,阿青身上也很快见了血,独木难撑……眼看我二人将要命丧,姑母两个老师父下山来寻。”

宇安帝闭了眼,轻轻吐了口气:“朕当年并不知是被三皇子算计的,从始至终,朕都没看到三皇子本人,也不知追来的是何人,是之后分析,才觉得是瓦剌人,可个中因由,怎么都想不通,只恍惚记得,好似拼命奔逃时,只有一个方向可以跑,而那个方向,我们好像看到了瓦剌人的队伍,他们应该本欲行密事,不想被我二人看到,便欲斩草除根……”

“对方的人太多,姑母带来的两个老师父帮我们引走了一小半,但还是不行,阿青草草包扎了身上伤口,将朕交给姑母,自己脚一转,头都不回的去往另一个方向,将剩下的大部分人都引走了……”

“朕那时身量已长,不是个小孩子了,姑母却仍像小时候那样,背起朕,速速离开。可她一个女人,又不会武功,风雪那么大,能走多远,能走多久呢?”

宇安帝声音更慢,好似不说慢些,就会哽咽出声:“万幸,我们遇到了一个押运官银,归京途中的人,当时朕伤处出血过多,意识模糊,似醒非醒,并不知此人姓叶,名叶君昂。”

话说到这个地步,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随便想一想,就能理顺其间逻辑。

一切都是这个夭寿的三皇子干的!他本来自己就在干坏事,干就干了,早晚得报应,他还不甘寂寞,顺便搞了点别的花活儿,只因嫉妒皇上和指挥使,就起了杀心,不但催动局势,逼得他们不得离开,还动用了身边力量追杀,甚至故意引导方向,让他们‘偶遇’身份敏感的瓦剌人,瓦剌人又不知道他们是谁,只知当夜会面计划不容有失,被看到了脸,发现了存在,第一个想法当然是解决这个危机……人死了,不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小时候就杀人放火,长大后视人命如草芥,什么局都想玩,什么事都敢做,这样的人再纵容下去还得了!

叶白汀和申姜一起,将所有北镇抚司查到的证据,一一列在案前:“诸位请看——这是锦衣卫多方走访排查,寻到的口供,十三年前,看似过去太久,可有些人在闹市自身经历,记忆深刻,断断忘不了。”

众人一看,当时街上怎么乱,田家什么反应,城门守卫和五城兵马司怎么处理的,田家那纨绔子弟在臭骂谁,叫嚣什么,那两个让人眼前一亮,恣意潇洒的少年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因何匆忙离开,甚至离开前还顺手救下了一个百姓……包括瓦剌人的动静,当年不好查,但现在指挥使就是安将军本人,边关有路子有人手,竟把当年的瓦剌人,印有官印的官银下落,都查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