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托比·班奈特

一名玩家等于一个锚点,四十多个玩家进入镜像空间,等于四十多个锚点同时锚定了这处恶灵生成的亚空间领域。

也可理解成,四十多条钓鱼线同时勾住了一条肥美的大鱼……

杨秋只需借矩阵联系输入一部分暗能量、回收一部分暗能量,就在这片恶灵空间内留下了他的气息。

再来……就是消灭生成这片空间的主宰意志,鸠占鹊巢了。

没有玩家从物理层面干涉,只靠隔空手段的话还得多废点儿时间,有玩家在空间内活跃,那简直不要太轻松——杨秋看准恶灵出现较大灵体波动的机会抢走这只恶灵部分暗能量,强行把这只恶灵削弱到玩家能对付的程度,再来只要耐心等待玩家们把BOSS推掉,再把封印物铜扣带到他那儿交换成不值一钱的声望值就行……

每天上线总要组团去刷几小时怪的玩家们有着不逊色于专业佣兵团的战斗经验,他们主动出击、不给恶灵BOSS召唤一楼那只“见光死”怪物助战的机会,把恶灵BOSS堵在狭长的巷道里围杀。

围杀过程中,并未彻底失去生前灵智的恶灵BOSS采取了多种反击手段,包括且不限于强行掠夺部分亡灵的躯体控制权、让玩家们互相残杀……但并没有什么暖用。

玩家一是不在乎痛击友军,二是,被控制的玩家完全可以采取原地强制下线的办法,让被抢夺操控权的亡灵躯体散落成一地骨架——这是痛击了几次友军后,玩过剑三、熟练掌握被平沙瞬间秒速卸掉重剑操作的前藏剑玩家提供的经验。

灵体强度被削弱到还不如当初那只吸血鬼汉娜·康奈程度的恶灵,终究没能车翻这群天天拿狩猎魔物当游戏玩儿的玩家。

被玩家们从物理层面上彻底消灭前,恶灵哀嚎着发动最后一击——群体精神攻击。

整体精神力(潜质值)平均只有200的玩家是肯定顶不住这种来自大恶灵的精神攻击的,但玩家们背后有人……紧盯着战场的杨秋发现这只恶灵以灵体崩解为代价对玩家们发动致命一击,麻溜空投精神力过来,对仅存的三十多个锚点提供精神屏障。

溢散的灵体穿透玩家们灵魂投影依附的亡灵躯体、从矩阵烙印上轻轻拂过,让免疫精神层面伤害的玩家们,看到了仿佛CG般的记忆画面。

这是属于一位名为托比·班奈特的小男孩,短暂的人生中留下的,刻在灵魂上的伤痕。

托比·班奈特,比肯特·班奈特大三岁。

托比和正常的小孩不同,当家里来客人时,托比能够感觉到别人看他的目光不太对劲,有怜悯,有同情,有厌恶,有嫌弃。

托比的大脑有些问题,他无法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和肢体动作,但他并不笨,甚至比同龄的孩子还要聪明。

聪明的托比,才刚四岁时,就已经知道母亲对弟弟和对自己是不同的。

母亲总会在外人面前强撑着表现出对他的关爱,但在没有其他人在场时,母亲看他的眼神总是很可怕。

母亲……不想面对他,不想看见他,这是年幼的托比自己慢慢察觉到的。

而父亲,托比对他并没有太鲜明的印象……父亲回到家时是不愿意来见他的,总是躺在床上不动弹,偶尔弟弟哭了,父亲就伸长了脖子,隔着房门大声地喝骂母亲和他。

也许是八岁,也许是九岁,托比到了需要去工人学校上学的年纪。

某一天,托比从睡梦中醒来,发现父亲抱着他往外走,母亲在后面关门。

托比意识到了什么,他害怕地想从父亲怀里下来,但父亲没有松手,很用力地抓着他的肩膀和双腿。

关上门的母亲走上来,将一件大衣盖到托比头上。

大衣挡住视线前,托比最后看到的,是母亲冷冰冰的眼神。

父母不想要他了。

陌生人看奇观似的好奇眼神,邻居和亲戚背地里的冷嘲热讽,班奈特夫妇已经受够了。

托比哭泣着哀求,用最大的力气挣扎,可这并没有什么用,比肯特大三岁的他,长得还没有肯特强壮。

被塞进陌生的马车前,托比用尽力气,从父亲的袖子上拽下来一枚铜制纽扣。

等他浑浑噩噩地清醒过来时,他被安置在一间十分糟糕的木棚子里,身上的衣服不知道被谁抢去了,没有被抢走的,只有紧紧捏在手里的,父亲衣服上的铜扣。

将他从港口垃圾堆里捡回来的老妇人,用餐厅丢弃的破桌布改了件宽宽大大的套头衫给他穿,又将他捏在手里的那枚漂亮的铜扣钉在领口上。

老妇人以为他只有四、五岁,以为他怪异的表情和不太对劲的手脚只是因为被抛弃后受到太大惊吓,把自己泡在冷水里赚来的洗衣工钱拿去给他买只有一瓶底的炼金药水,用满是冻疮的粗糙的手,给他端来土豆和豆子煮的浓汤。

他在老妇人的庇佑下,像是野草那样挣扎着活了下来。

他知道他长大的家离洗衣巷只隔着两个街区,可他也知道,那不是他的家了。

老妇人只陪了他三个冬天,就死去了。

洗衣场主不想收留只能干半份工的托比,是洗衣工们为他求情,才让他保住了那间冷冰冰的、根本就不像样的住处。

托比将已经穿不下的套头衫藏在草席下,每当冬天来临,无家可归、只能在洗衣场提供的住处里过冬的他,要摸着草席下老妇人一针一线做成的套头衫,才能让冻得瑟瑟发抖的自己安心睡下。

他不记得自己是在哪个冬天死去的,只记得自己仿佛做了很长久的、不能去回忆的噩梦,醒过来时,他已经变成了再也没有人会跟他说话的鬼魂。

他看见自己的尸体被好心的洗衣工悄悄埋在了洗衣场后面的空地,没有让人知道——不然的话,他的尸体会被挖出来,丢到城外让野狗啃噬。

他很感激这些自老妇人去世后尽可能地照顾着他的洗衣工,他继续留在洗衣场里,安静地保护着这些明明没有血缘,却给予了他温暖的人。

直到……肯特·班奈特,出现在他眼前。

肯特不知什么时候认识了一名洗衣妇的女儿,他明知道班奈特夫妇是不会让他娶洗衣巷的女人的,可他还是数次单独跑到洗衣巷来,与这个想要嫁到好人家、不惜付出身体的洗衣妇之女幽会。

那一年的冬日庆典,肯特又来了,和那个大胆的女孩在空无一人的洗衣场内亲热。

担心被家人发现的女孩提早离开,还没有玩够的肯特有些恼怒,女孩走后,他便恼火地自言自语——“这种不知道多少人玩烂的货色还想嫁人,做梦去吧。”

安静地呆在生前住过的木棚里的托比,从屋里走了出来。

为什么这样的兄弟可以得到一切,我却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