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塔特尔的觉悟(第2/3页)

而要保障妇女儿童权益,就必须要解放妇女。

华夏封建历史时期,遭受不公待遇的庶子庶女,根源上就是女性地位太低;不彻底地对社会进行改革、不去彻底打破拿阶级压迫当统治手段的旧社会,只靠一两个拿主角剧本的庶子庶女去逆天改命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简而言之一句话,不去解放妇女,就别谈什么革命不革命。

塔特尔不像雷克斯那样理想化,以纪棠的眼光来看,这家伙就是个怀念着过去优渥生活的小布尔乔亚,是个只有自己的利益被触动了才会发声、利益被满足就会闭嘴的潜在右QING投降派。

不过嘛,有着数千年丰富内斗经验的华夏人自有“兼容并蓄”的优良传统在……就像伟人总结的那样,敌人少少的,自己人多多的才是斗争的法宝,不同立场的中间派只要不把路走死都是可以争取的,都是可以拉到友军阵营来的,都是可以统一战线的!

说服塔特尔接好雷克斯精神领袖的班、接下以身作则的宣传重任,在正式打响宣传战前,纪棠先抽出时间来,亲自拉着塔特尔去下基层调研。

这次调研的目标群体是乡村妇女,为了便于工作开展,纪棠特意带上了两名后勤司的干员家属。

三人类一亡灵深入乡村,纪棠也不让塔特尔上去说话,只让干员家属与农妇闲聊,拉着塔特尔到远点儿的地方旁听。

闲聊的内容,以关怀农妇们的家庭和个人生活为主。

这个世界的乡村是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村人为了省煤油大多不点灯,天黑下来就早早上床睡觉,这也就不可避免地导致了最隐秘的压迫发生:乡村妇女比城镇妇女更没有性拒绝权,只要是处于育龄阶段的村妇,就难免一而再、再而三地怀孕。

听到满脸风霜、看上去像个老妇人的农妇在干员家属的关怀下羞躁不安地说出去年才流产了一个未成形婴儿的事实,塔特尔的下巴差点没合上。

大部分较为健康的农妇,都有过五个以上的孩子……部分幸运地长大,部分夭折,而这,还没把意外流产的胎儿算进去。

这种过度生育又伴随着流产的情况,导致大多数农妇要比同龄的农夫更为衰老——这一点都不用纪棠提醒,只走访了几位农妇后塔特尔就自己看出来了。

除此外,农妇群体内还存在不能忽视的、普遍性的妇科病问题,而这,皆与她们使用的不当生理用品相关——她们使用的布条居然是母传女的,即使她们已经想办法尽可能躲起来把这些布条洗干净,仍然很难避免不良感染。

有的妇女在极其窘迫时,还曾经使用过玉米叶子、草团、乃至是树皮之类的替代物……

保持安全距离偷听的塔特尔,人都快疯掉了。

现实中的女人,和他认知里的女人,简直像是两种生物!

糟糕的生理用品还不算什么,还有更糟糕的生理歧视问题——几乎所有受访农妇,在被问到年少时应对生理期的情况时,都提到过自己在当时是如何尴尬难堪;因不慎让裤子沾染上血迹而成为旁人笑谈、被人用异常眼光打量的经历,更是比比皆是。

此时,因女性生理特点而导致的另一个隐秘的压迫,在某位受访农妇的陈诉下,突如其来地、血淋淋地暴露在曾经对这些一无所知的塔特尔眼前。

那就是……生理期被骚扰、乃至是被侵犯的经历。

乡下的女人是没有条件在生理期躲在家里不干活的,当她们在田间地头劳作时感觉到不适,不得不找个地方更换布条时……她们有非常高的、被人偷窥,骚扰,乃至是被人强奸的风险。

塔特尔第一次听到这个让他瞠目结舌的现实时,他正被纪棠拉着坐在一户农家的小院里。

说出这个经历的女人与两名干员家属躲在屋子里低声交谈,因担心被别人听到,这个女人把声音压得很低。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因痛苦而微微发颤、夹着浓厚的鼻音,如果不是身为游侠的塔特尔有着过人的耳力,他是听不清这个轻声抽噎的农妇在说什么的。

这个可怕的,似乎有很多人都会遭遇、而他活到三十多岁了还一无所知的残酷现实,听得塔特尔手足冰凉。

怎么会这样?

他所看见的乡村已经够苦了,生活在这种环境下的人们已经够苦了,没有一个人有稍微白皙点儿的皮肤,所有人的眉头都是拧着的,稍微年长些的人都被生活的重担压得身形早早佝偻。

都已经如此辛苦,为什么还要互相欺压?

塔特尔脑子里一团混乱。

他是当过盗贼的人,他参与洗劫商队,抢过农场,杀过人。

塔特尔一直为自己的遭遇而愤怒,他从来不认为抢劫乃至是杀死那些比自己过得好的人有什么错处。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有权势的人欺压无权势的人,有武力的人欺压无武力的人,他的家庭和他的未来就是因为这种操蛋却又真实地控制着社会运行的规矩而被毁去的,他有权把这种愤怒发泄到他能对付得了的有钱人身上去。

可这些贫苦的乡村女人……欺压她们有什么意义?

她们本来就已经贴着地面,连生存都极其狼狈了。

屋内的女人还在低声倾诉。

哪怕已经时隔多年,那个肤色黝黑、在正常男人看来没有半点儿吸引力的农妇依然饱受折磨,她拼命地压抑着声音,生怕被别人发现她遭遇过那样不堪的往事。

塔特尔轻轻站起,试图往院子外走。

纪棠没有来拉住他,只用那双黑洞洞的眼眶沉默地看着他。

塔特尔犹豫了好会儿,狠不下心走人,又实在是不愿意坐回去。

纪棠盯着这个浑身不自在的异界人看了会儿,轻声道:“你确实只是领主杨随手捧起来的傀儡领主,威斯特姆会变得如何,你确实都没什么责任。”

“但是……你也可以有责任的,如果你想做的话。”纪棠别过头,看了眼紧闭的木门,“把这里的人们的未来扛起来,你愿意做的话,是可以的。”

塔特尔一言不发。

他脑子里晃过进门时屋内那个农妇谦卑畏惧的脸。

又直愣愣地站了会儿,塔特尔缓缓地坐回石墩上。

走访下一户人家的路上,沉默了很久的塔特尔哑着嗓子问纪棠:“做这些有什么用呢?难道要把村里的男人也抓一批去修路?”

纪棠摇头,诚恳地道:“有确实的违法证据,确实应该抓人,但当前阶段的妇女困境问题,根源还是在人们已经习惯了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再按各自的地位来决定哪个群体有权骑在别人头上,哪个群体应该逆来顺受。”

“要消除妇女困境,首先,必须把这种所有人都默认通行的所谓‘尊卑顺序’打掉,每个人的生命都应该是平等的,每个人的人格都应该被尊重,这才是正常的和谐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