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威斯特姆变了

拿巴伦大陆人用于区分大城市“上等人”和乡镇“下等人”的标准有两个,一是看通不通电力和煤气,二是看有没有有线电话。

有电灯照亮,有煤气取暖烧水,被询问联系方式时除了家庭地址外还能淡然地报出家中座机电话,是拿巴伦大陆大城市中产阶层的标准画像。

为什么在中产阶层前面要加上大城市呢?

因为像什加公国的卡摩尔镇、或是莱茵王国的威斯特姆镇这种小镇,就算有临近大城市的便宜(发电厂一般在大城市附近)部分街区能够通电,煤气管道和有线电话也是没法儿拉过来的——建设和维护成本都太高了,煤气公司和通信公司不可能做这种赔本生意。

如因纳得立这种一方大城,能满足电力煤气供应的也只有寥寥几个街区,电话铃声更是只能在富人区听到。

绝大多数因纳得立市民若身在外地时想与家人联系,能指望的联络手段还是只有信件和电报——后者还必须是在当地有电报局的前提下。

威斯特姆理所当然没有电报局……虽然威斯特姆也有街区通电,但邮递电报公司并不认为这座小镇产生的业务营收能够保证投资回报——这里的邮局收入只能勉强养活局长和三名邮递员,发向总部的盈余少得可怜。

不过,这十余天来,威斯特姆邮局的日子倒是宽裕了许多,大量信件在威斯特姆与因纳得立间往返,邮票都卖出了不少。

这天清晨,天色朦胧时二十三岁的年轻邮递员波沙·劳瑞便披着防风斗篷出了门,赶往邮局。

这个世界的邮递行业并非国家主导,而是像电力、煤气、有线电话一样,由各国具有足够权势的大贵族包办,属于私人性质盈利单位。

各地开设的邮局就像是连锁店,局长是店长,邮递员是员工,与本地的行政部门并不产生交集,哪怕是镇长想要寄信、寄包裹,也得老老实实付钱。

波沙·劳瑞进入开设在马丁街南段的邮局时,局长和另外两名老员工也已经到了。

简短的寒暄问候后,局长便开始给三名邮递员分配工作:“劳瑞,今天你进城。马特,本,你们送信去乡下。”

“嗨!老兄!”马特听了这个安排便举起双手高叫,“怎么又是劳瑞进城,怎么也该轮到我了吧?”

局长不耐烦地瞪了马特一眼:“你什么时候能做到像其他人一样不在路上耽误、当天准时返回,我就让你去。”

马特忿忿不平,终究没有再出声。

邮件有一辆马车、三架自行车,通常情况下邮递员们更多是踩着自行车往镇内、往周围乡村送信,去往因纳得立的马车一周或两周才会动用一次。

没人会喜欢往乡下送信,当局里攒够足够的信件包裹时,三名邮递员都很期待能由自己负责驾车前往因纳得立——能领到两顿用餐补贴、还能在因纳得立城里转一转,谁能不喜欢呢。

波沙在马特这个老员工嫉恨的目光下没敢表现出得意,从局里出来、去隔壁租车行牵马车时,他才振奋地一握拳。

邮局用不到马车时,会把马匹连带车辆放在租车行,也能额外增加少许收入。

在两名老员工的帮助下把信件包裹装满车厢,波沙坐上驾车位准备出发时,本趁着气咻咻的马特没注意的空档,冲波沙挤挤眼睛。

波沙不动声色,轻微地冲本点点头,抖动缰绳出发。

接下来……波沙先是去了本的家里,从本的太太那儿接过一个足有十几斤重的、用旧包袱皮裹着的包裹;又回了一趟自己家,让他的弟弟从他房间里把那个藏在衣柜里的纸箱子拿出来……

邮费是很贵的,一封信送往因纳得立就要收三个铜币,包裹更是按重量计价。

趁着进城的空隙夹带私货,是小镇邮递员间默认通行的灰色收入;要是车上空间较多,邮递员们还会提前找上一两个搭有偿顺风车的客人。

马特这个家伙喜欢吃独食,以前轮到他驾车进城时他总不愿意分润点儿好处给别人,也就怪不得波沙跟本联手排挤他了。

邮局的马车和自行车都是邮递公司总部统一配发的,车辆非常结实,马匹也不是一般马,而是混有魔兽血统的独角灰马;这种马体型矮壮、四肢粗短,马身上还覆盖着一层长短不一的灰毛,并不俊美,但脚力十足,耐力比牛还强,是城市间通行的常用马匹。

独角灰马拉着的马车出镇时,波沙又看见了那些四处游荡的骷髅——它们似乎刚从镇子外面回来,骨头上还沾着露水,在清晨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些骷髅背着半鼓的编织袋,大咧咧的进入镇门,与马车擦肩而过时,还好奇地把那张怎么都没法看习惯的骷髅面孔转过来,冲着拉车的独角灰马直打量,发出“KABAKABA”的怪异声音。

“这马还是一级魔兽呢。”

“别想了,绿名的,没法刷。”

波沙努力地目不斜视,把马车架出镇子了,才敢朝后张望。

真不知道这些骷髅要在镇子里呆多久……虽然他很高兴新领主带来的平价好货增加了邮局的收入(很多镇民给因纳得立的亲人邮寄布料),可波沙实在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在满镇骷髅的“陪伴”下长大。

“好运总是与厄运相伴。”自言自语了句莱茵谚语,波沙打起精神,挥动马鞭。

六十公里的路程,就算是独角灰马拉的车也要走上三个多小时,波沙赶到因纳得立时,都已经快到中午了。

邮局的马车刷着绿色的油漆,再加上波沙披着的制式防风斗篷以及斗篷下的邮局制服都是最偏离的城市通行证,城门官只往这边看了眼,挥挥手便放了行。

波沙架着马车进城,先去了南大街,把本和自己的“私货”交给一家杂货店的店主——这个店主是本的妹夫,他会让自己的儿子把这些偷偷夹带的私人信件、包裹等物送到付钱的客人手上,并将部分同样不买邮票的信件包裹整理好,交由波沙带回。

波沙下了马车,把厚厚的大包裹叠在纸箱子上抱进杂货店,交代店主:“这次的不是信,是我和本自己在威斯特姆买到的好东西,你替我们摆上货架。”

本的妹夫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闻言眼睛一亮:“是那些‘亡灵布’吗?”

威斯特姆的布匹,在新领主派人在马丁街公开贩售没多久,便流出了部分到因纳得立,在底层市民间流传开来。

扎实、细密、色彩鲜艳、花纹繁复的布匹,价格便宜得不可思议,自然会引起底层市民热议;要不是威斯特姆红灯区被关闭、领主换了人、还有亡灵大白天活动的传言同样传得沸沸扬扬,早就有无数小商人带着钱急匆匆往威斯特姆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