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逆子

夜晚哭声听起来很是瘆人,太子第一反应便是拧眉,心道是谁在整阴间的活,孤得让她去慎刑司游一趟。

走进之后却是大吃一惊,温宪怎么出现在这里?

弘晏真诚的声音响起,太子随后变得面无表情:“……”

他竟毫不意外,毕竟连索额图都能变得昏头昏脑,遑论温宪了。元宝也不收敛一些,这么损的招数,要是气得德嫔中了风,他很难圆场的。

四阿哥眼尖地瞥见太子那杏黄衣角,赶忙脱离双目发直的情态,叫了声二哥。温宪公主慌忙转身,不好意思地擦擦眼:“二哥,是妹妹失礼了。您是来寻元宝的么?”

“无碍,有什么委屈发泄出来就好。”太子轻飘飘瞥了弘晏,关怀道,“听闻弘晖发了低烧,元宝实在着急,方才叨扰四弟了。孤合该同他一道过来。”

太子一家待他至真至诚,四阿哥心下极为感动,拱手道:“二嫂遣人送了药材,哪还需二哥亲自前来!弘晖退烧安睡,都赖元宝的福运,该我谢谢二哥才是。”

福运?见胤禛神色不似作伪,太子这下骄傲了,可不是么。

两人互相吹捧谦虚得很,半晌回头一看——

温宪与弘晏双双不见了,只留一个何柱儿,一个苏培盛,凄凉得很。

太子不敢相信:“人呢?”

“弘晏阿哥说,时辰晚了,该睡美容觉了,否则姑姑的美貌大打折扣,他会心疼的。”苏培盛小心翼翼地回。

“温宪公主当即同意,说要护送小爷回宫,还摘了腰间玉饰当做赠礼。”何柱儿呐若蚊蝇地补充。

胤禛:“……二哥,你莫生气。”

“孤没有。”太子微笑道,“天晚了,孤也该回了,四弟好梦。”

毓庆宫。

弘晏今晚说要住在正院,太子妃高兴得很,忙叫人收拾从前儿子常住的那间房,并遣人通知了太子一声。

没过多久,阵阵脚步声响起,太子掀起帘子,“福晋,我同元宝一块睡。”

没等太子妃反应,他淡定解释:“元宝主意多着,孤想同他商议催债之事。这不是白日忙碌,还没来得及聊么。”

太子妃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只知办差辛苦,太子给的理由无懈可击。她沉吟一瞬,心道父子俩增进感情也好,于是莞尔:“爷记得早睡,明日还要早起呢。”

太子悠悠道:“自然。”

那厢,弘晏盖着软乎乎的被子准备入眠,只听吱嘎一声响,他爹闲闲漫步而来,继而吩咐外头:“再添一个枕靠,一床锦被。”

弘晏似是听到鬼故事一般,“??”

太子笑吟吟的,语气温柔极了:“元宝大了,咱们的父子之情也该叙叙,你说是不是?”

第二天一早,金黄小轿照例停在原处。

唯有那张圆圆脸,不复从前甜甜的笑,看上去很是萎靡,惹得胤禛心疼不已:“今儿别来了,回去补个囫囵觉也好。”

太子却是意气风发,闻言插话说:“元宝睡足了时辰,四弟着实不必担忧。”

“睡是睡够了……”弘晏缓缓点头,慢吞吞地道,“我要办差,我要催债。”

四阿哥震撼又动容,元宝对着目标一往无前,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不愧是他胤禛认定的知己,有这份毅力,何愁国库问题不解决?!

他正准备夸上几句,有人高声喊道:“太子爷留步,四贝勒留步。”

刚磨蹭这么一会,乾清门外,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太子回头望去,只见简亲王世子雅尔江阿快步而来,谨慎往四周环顾一圈,继而挤了挤眼,低声说:“太子爷,四贝勒,臣弟有要事相告,不如去简王府一叙。”

简亲王承袭郑亲王一脉,乃世袭铁帽子之一,祖辈打下的功勋不计其数,手中掌有镶蓝旗。简亲王世子年二十一,有一张还算俊朗的面孔,人高马大身材结实,只眼下略有青黑。

如今老简亲王卧病在床,做主的轮到了他,尽管年轻气盛,众皇子皆是亲切相待,太子也不例外。

胤礽略略思考一瞬,难不成雅尔江阿是来还银的?

简亲王府共借五十万两,绝不是小数目,加上铁帽子王的名号,他不得不顾忌。心下转过数个念头,太子颔首道:“还请世子爷带路。”

雅尔江阿大喜,却未发现一旁的长孙正聚精会神注视着他。弘晏仰起头,一扫萎靡之态好奇问:“听说简王府美轮美奂,我能前去观赏吗?”

“能,哪不能呢。”雅尔江阿连连点头,笑呵呵的,“小爷尽管来就是。贵客盈门,王府上下真是蓬荜生辉哪!”

瞧他那喜滋滋的模样,太子与四阿哥对视一眼,心下有所猜测。

指不定是大好事呢。

简亲王府面积极广,世代积累的财富装点了假山池塘,雕楼画栋,还有九曲回廊。世子殷勤地带路,将太子四贝勒等人迎进正门,挨个介绍了府中景色,话间不乏自豪之意。

因着太子驾临,亲王府很快清了场。园里不见嘈杂,唯有繁花盛景,还有许多识不出的种类,看得弘晏眼花缭乱。

雅尔江阿偷偷观察长孙许久,见此笑着说:“小爷若是喜欢,不妨带几盆去?都是手下寻来的花草,不稀罕的。”

弘晏摇摇头,神色很是乖巧:“这些都是世子喜欢的,弘晏欣赏就够了。对了,您不是有话同我阿玛四叔讲么?我在园里逛逛就好,你们快忙吧。”

雅尔江阿吃了一惊,长孙也太过懂事了些!

这般想着,嘴角咧得更开,难怪皇上看他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大贝勒妒忌不是没有道理。

于是给贴身侍从使了个眼神,小声同弘晏道:“就让明化陪着您,有什么需求,吩咐他就是了。”

弘晏应了一声,朝太子与四阿哥挥挥手,笑容灿烂:“阿玛四叔,我等你们哦。”

四阿哥神色柔和,太子动动嘴唇,终是没说什么,留下何柱儿跟着弘晏,随雅尔江阿去了书房议事。

“前日大贝勒与八贝勒宴请臣弟,席间咱们饮了酒,也说了话。臣弟思来想去,心里很是不安,还是想着告知太子爷,告知四贝勒,以慰这颗良心。”雅尔江阿指指胸口,将大阿哥的‘计划’和盘托出,说罢郑重道,“……怕是不利于您哪。”

太子微微挑眉,胤禛紧皱眉心,半晌开口:“这又是何必。”

“是啊!这又是何必?”雅尔江阿一拍掌心,愤慨道,“背后使阴刀,算什么君子?可太子爷绝不能小觑这事。那些世子郡王联合起来,可是好大一股势力,足以搅得京城天翻地覆了!”

四阿哥的眉心越皱越紧。太子含笑听着,忽然问:“依世子所见,孤要如何做?”

正题总算来了。雅尔江阿眸光一闪,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道:“好叫太子爷知晓,臣弟是站在您这边的,否则何必做这得罪大贝勒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