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受害者是女同性恋。邻居曾经看到有高挑的女人出入她的居所。

高挑的女人。

杰克看着电脑上跳动的字节, 陷入沉思,他确实在受害者手上看到圆圈形状的晒痕,却没有找到戒指。他本以为受害者结婚了, 却没想到她是个女同性恋者,戒指代表的意思可能是有固定的同性伴侣。

她的同性恋伴侣……是那个身高接近一米八的女人吗?

警方没有从邻人嘴里掏出肯定的回答, 受害者由于性取向问题,性格阴沉孤僻,每天早出晚归, 回到家之后几乎不出门, 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她几乎没有朋友, 也没有任何直系亲属在世, 唯一的远方亲戚居住在另一个城市,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来往了。邻居之所以知道她是女同性恋者, 是因为邻居的女儿曾经被受害人求爱,这件事情发生后, 受害人的性取向就成了大街小巷街坊邻居嘴里的谈资,本来就孤僻的受害人变得更加形单影只了。

女同性恋吗?倘若当年作案的伯劳夫人还活着, 跟这位受害人应该年龄相仿, 如果那位身份不明的高挑女人就是伯劳夫人,那么为什么二十四年前她以女人之身恋慕社保那位男性的托马斯,二十四年后她变成了女同性恋,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改变了她的事情吗?

不……不该这么想,伯劳杀人案是无差别连环凶杀, 也就是说受害者的人际关系在案情中没有太大意义,凶手带着从猪圈里挑猪猡的心态随机挑选被害人, 有时候凶手和被害人在凶杀时刻才初次见面。

如果非要说, 那往往是第一个受害者对凶手有着重大意义, 他们的第一次谋杀往往是生涩的,如同刚刚长大的野兽初次捕猎,充满了试探的味道,所以,第一个受害人身上留下的线索通常是最多的。

但这个理论在伯劳凶杀案上不一定成立,这次凶杀案可能出自熟手。

杰克焦躁地抓了抓头发,查案从来就是麻烦事,影视剧里那样侦探找到线索立刻噼里啪啦一顿推理,指着犯人大喊你就是凶手于是犯人跪下哭着认罪,这种情节基本上不可能发生,现实就是,刑警通过大范围的调查走访找到凶手的可能性比推理大多了,侦探还不如刑警有用。

伯劳夫人若是真的为了纪念布鲁斯长成了托马斯一样的成年人而杀人,为什么要把当年的刺死改成脑后重击。这样值得用谋杀来纪念的大日子,应该配更原汁原味的凶杀才对。

杰克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头绪来,反而觉得自己钻进了牛角尖,他太执着与这件案子的细节了,反而没能抓住主要脉络。

他仰面躺在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眼神逐渐涣散。不得不说,面对伯劳杀人案时,杰克一直有奇怪的感觉,像是被扯着肩膀悬在空中,完全踩不到实地,这种抓不到头绪的踩空感让他憋闷又难受。以前只是他的玩笑,但是现在,他觉得他或许真的跟神经病存在灵魂感应,每一个反社会精神障碍者都跟他惺惺相惜。在想连环凶杀案时,他的第六感几乎是在扯着他的头发,对着她的耳朵尖叫:错了,不是这样的,你错了!

他觉得这个叫声迟早把他的天灵盖都掀开。

错在哪儿了?

难道说……伯劳夫人,没有他想的那么……传奇?

-

几天后的深夜。

韦德莱斯特港口的不远处,一间黑暗、狭小、老旧的水泥平房,像木桩一样挤在荒草萋萋的郊区,看上去似乎有半个世纪的历史,木屋的门上挂了一把长满锈迹的大锁,墙壁上钉着的木板朽得摇摇欲坠,屋顶的瓦砾都长出厚厚的青苔。它太老了,令人很怀疑屋子里有没有接上电线。

有个人影悄悄摸到大门,打开了铁锁。

他无声无息地走进去,没有开灯,而是顺着记忆里的路,悄悄摸到走廊,准备去最里面的房间,忽然,从黑暗深处飘来一声轻笑,在除了虫鸣和心跳外再无其他声音的寂静深夜,那笑声仿佛是幽灵发出的,来人吓得一身冷汗,低声喝道:“谁?”

“这里是詹姆斯·玛丽亚的祖母留下的居所,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黑暗中的人又干瘪地笑了几声,手臂举起,在从屋顶的缝隙落下的月光中,他的手掌中心闪烁着微弱的、金属的光:“是来找这个吗?”

戒指!

“我曾静以为你是连环杀手,我对你抱有别样的期待,以为你光芒万丈,可以为了虚无缥缈的事而杀人,是个陷入盲目热恋的理想主义者。但是我很失望,你曾经是——可是现在不是了。”隐身于黑暗的男人声音平稳,语气却带着失望落空的憎恨,还一股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二十年过去了,你又一次变回了伯劳夫人,但你根本就不是为了托马斯犯罪,你只是为了你自己。你老了,衰弱了,卑琐了,你被恐惧挟持,变成了一个无能的小人。你用昔日的荣光掩饰你后来干下的荒唐事。”

来人咽了口唾沫,一边说,一边无声地接近声源:“你是谁?”

黑暗里的声音立刻换了个方位:“你杀了一个人,不是为了纪念托马斯,只是因为你冲动了!你用重物敲死了她,为了掩盖这次谋杀,你不得不旧事重提,把她伪装成无差别连环凶杀案的受害者。”

来人不能忍受了,他扑到墙壁上,打开电灯,白色的灯光啥时间填满了整个房间和走廊,但是他没有看见人影,出声的那个人伴随着黑暗一起消失了,好像他真的是个鬼魂。来人从腰间掏出细长的碎冰锥,四下巡视着破破烂烂的房间和走廊,他可不以为那个声音是他的错觉,又或者是冤魂索命,这么多年过去,没有一个冤魂进入他的梦中,所以这个世界上没有凶鬼,一定是有人在暗中做了手脚。既然对方不是警察,听声音又只有一个人,那大概是想用这个把柄威胁他,以此捞钱。

而且那枚戒指在对方手上,他知道戒指底部刻着他的名字,那是唯一能证明受害者跟他有联系的证物,他曾经找遍了受害人的居所都没有找到,唯一还没有搜查过的就是这里。他必须把它拿回来。

他一定藏在这栋房子的哪里,一定要逼他现身!

“出来……”来人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卫生间的门,在黑暗中,幽幽闪烁的蓝白色荧光照亮了他的瞳孔,仿佛是一群飘荡在无光的深海中的水母。这是鲁米诺试剂沾染到血液后留下的痕迹,浴缸、地板和洗手台上有大片的血迹形状的荧光,大多数是喷溅型,可以想象受害人的皮肤是怎么在卫生间里被割开的。

他向后退了一步,忽然,他看到有一双手出现在他的身侧,下一个刹那,那双手猛地按在他的口鼻上,一股强烈的□□味道冲进口鼻深处,他下意识地想屏住呼吸,但是那双瘦弱的手臂却如铁箍般紧紧卡着他的脖颈,颈动脉被压迫带来了强烈的晕眩和窒息感,生理反射让他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不一会儿,他就瘫软下来,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