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无责任番外

病房内针落可闻。

虞秋低垂着头,露出白皙纤瘦的脖颈,做着无言的抗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但就是有股冲动,想要刮去这层和和美美的浮皮,让这些令人窒息的安慰和施舍通通滚得远远的!

以前就没人喜欢他,如今成了废人,当然更不可能有人喜欢他。

他要一个人待着。

找一个安静的角落,了却残生。

向颜被他浑身的阴霾吓着了,她六神无主,只能用求助的眼光看向沈明登。

沈明登自动过滤虞秋的话,双手握住轮椅推手,一言不发地走向病房外。

虞秋愣了一下,愤怒地拍打扶手,试图制止对方霸道强制的行为,可沈明登我行我素,眼见就要越过病房门,他恼恨之下,竟用双手撑起身体,从轮椅跌落而下,直直地趴到地上,手臂和掌心都蹭破了皮。

“小秋!”向颜担心地跑过去想扶起他。

虞秋甩开胳臂,“别碰我!”

“你流血了,”向颜急得眼眶通红,“小秋,你想要什么跟阿姨说,阿姨给你安排,你千万不要伤害自己。”

“我——”声音戛然而止。

沈明登竟强硬地将他抱起,像抱小孩似的,双臂如铁钳般箍着他的腰背,虞秋的胸腹紧贴着男人温热的胸膛和肩颈。

他双腿不能动,即便再挣扎也只是挠痒痒,根本伤不到男人分毫。

虞秋气急,想也不想,直接动用全身上下最尖锐的武器——牙齿——狠狠地咬住沈明登的肩膀。

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青年像只无路可走的小兽,不管不顾,想从敌人身上撕咬下一块肉。

沈明登脚步顿了顿,眉头蹙起,便任由青年自由发挥。

少块肉不算什么。

虞秋渐渐失了力气,腮帮子泛起酸涩,无法继续支撑他的咬肉大业,只好破罐子破摔,无力地伏在男人身上,半阖着眼睛。

身体随着步伐有节奏地晃动着,他歪着脑袋,半张脸紧紧靠在男人肩头,嘴唇将将碰到男人衬衫的立领。

淡淡的香味萦绕鼻尖,男人脖颈下的动脉一跳一跳的。

虞秋又有点牙痒,无声地凑过去,正要一口咬下,只听“啪”一声,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别闹。”

男人低沉的话音传入耳中,可他已无暇欣赏,只觉得怒不可遏。

竟然打他屁股……

竟然打他屁股!!!

虞秋如同狂怒的野马,拼命地挣扎起来。

“沈明登你滚蛋!你滚蛋!你滚蛋!”

“外面有狗仔,你尽管闹。”

一缕秋阳温柔地抚上青年的背脊,虞秋像是感受到什么,骤然停下挣扎,双臂环住男人的脖颈,整张脸都埋进去,小心地缩进龟壳。

青年摆出鸵鸟的姿态,沈明登眼底不由掠过一丝笑意。

他往上托了托,太轻了。

直到坐进车内,虞秋才松开沈明登,上半身偎依在座椅上,两条腿无力地搭在椅面,小腿垂坠而下。

下肢无法使力,他只能依靠双臂和腰背的力量保持平衡,深深的无力和痛苦再次袭上心头,他意志消沉地抵上车窗,纤密的睫毛掩住眼底的苦涩。

柔金色的阳光斜斜落在脸上,苍白而瘦削,像透明的泡沫,稍稍一碰便会碎了。

沈明登看着他,微微蹙起眉。

咬伤的肩膀依旧泛着胀痛,刚才那只张牙舞爪的小兽却消失不见。

车子驶入沈家别墅。

虞秋住院期间,沈家别墅已进行了改造,各个角落都被改成可以方便轮椅出入的样子,就连楼上楼下都装置了家庭电梯。

虞秋从上车开始就重归低迷,再次陷入自我厌弃的情绪里。他紧闭着眼,拒绝与外界沟通。

沈明登将他抱到轮椅上,他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大学四年,虞秋忙着学业和事业,在沈家居住的次数少之又少,每天不是学习就是跑通告,连打电话的次数都寥寥无几。

内心的敏感和自卑,一直让他对所有人都竖起了围墙,表面上他是乖巧温软的虞秋,实际上他只是戴着面具,卑微地乞求别人的喜爱。

进入娱乐圈,也只是想要赢得粉丝的追捧,以此填补内心的空虚。

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当他的腿再也站不起来,当他再也无法带给粉丝欢乐,他就失去了价值。他的粉丝会流失,会去寻找下一个偶像,渐渐地,再也没有人会喜欢他。

虞秋,你真可悲。

背脊陷入温暖的被褥,他却只觉得冰冷。

沈明登走出卧室,轻轻带上门,面对向颜和沈英山担忧的眼神,淡淡道:“他没你们想的那么脆弱。”

他从不认为虞秋是个轻易被击垮的人。

“明登,你别说那些刺激他的话,他受不住的。”向颜低声叮嘱。

沈明登不置可否。

“你肩膀流血了,”向颜看到他衬衫上浅红的血迹,心疼道,“我去拿药。”

“不用,我自己来。”

沈明登拿着家庭药箱,回到自己房间,脱下衬衫,扭头看着肩膀上深深的牙印,轻轻叹笑一声。

果然牙尖嘴利。

他以前就领教过虞秋的伶牙俐齿,不过是精神上的,这次倒是没想到,竟然直接物理攻击。

他涂好了药,换上干净的衬衫,便开车去了公司。

公司四年前就搬到了大学城附近,离家里远,他在那边置办了房产。

虞秋有家里人和专业护工照顾,他并不担心。

然而,仅仅半天时间,他就接到了母上大人的电话。

向颜带着哭腔说:“小秋他不吃不喝,怎么劝都不听,明登,这该怎么办啊?”

沈明登:“……”

这要干什么?绝食抗议?

他问:“那他想要什么?”

“他什么话都不说,还把我们赶出房间,”向颜哽咽道,“我真怕他想不开啊。”

沈明登暗叹一声,“我现在回去一趟。”

他爸妈心软,舍不得强迫虞秋。

他心硬得很。

回到家,沈明登推门而入,青年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清瘦的面容并不苍白,而是反常地泛起潮红。

他微蹙着眉头,干燥的嘴唇紧抿,仿佛在极力忍受着什么事。

沈明登眉心折起,先是出去问向颜:“他一上午有没有方便过?”

向颜急切道:“我去找护工!”

沈家雇了专业的护理人员,负责照顾虞秋的日常生活以及按摩腿部肌肉。但护工也不可能感知病人的生理状况,一般都是病人有需求了,自己按铃呼叫吩咐。

虞秋的卧室安装了这项功能,可他自己不愿叫。

“等等!”沈明登叫住她,“我帮他。”

宁愿憋着也不愿按铃,可见虞秋有多排斥这中事,这是人普遍的羞耻感,虞秋这样敏感的人,羞耻感只会更加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