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隔绝外面的一切, 密道又黑又长,只在这处稍宽的地方设了一张供桌。

冯依依看清排位上的字,很容易猜出这是娄诏的生身父母, 至于摆在稍下位置的小牌位, 是他的弟弟。

“这里是你原来的家?”冯依依问, 声音在道壁上弹回, 那样清楚明亮。

娄诏垂眸,那是他一贯熟悉的表情, 藏住自己的情绪,不让人窥探到真正的内心。

“是。”

并没有站太久,也没有说什么,娄诏从灯座上取下蜡烛,继续往前。

冯依依赶紧跟上,看着娄诏瘦削的身影。

她记得娄诏说过,进冯家是因为怀疑冯宏达同他家人的死有关。

想到这儿, 冯依依子心里一揪,这也难怪当初娄诏对她百般冷淡。可是她又希望, 冯宏达并没有做过害傅家的事, 尽管真的有可能。

冯依依脚步慢下来, 看着娄诏攥着一截红烛前行,身子挺拔。

若是那样,冯宏达与傅家的事有关,她和他是否注定不会在一起?

娄诏觉察到,回过身来, 看那阴暗密道中,女子纤纤身影:“怎么了?”

“没有。”冯依依扯扯嘴角,重新迈步跟上。

娄诏面前是个岔口, 手中烛火一擎,指着直通的那条:“这条是出府的,等有空我带你认一遍。”

说完,娄诏牵上冯依依的手,带着她往旁边小窄的那条走去。

“你为什么告诉我?”冯依依小跑着脚步跟上,身上的佩环叮当轻响。

密道便是最隐秘的退路,当年冯宏达就是死死藏住密道所在,带着冯依依逃出来。这种秘密,其实只能是家主一人知道。

娄诏手指勾勾掌中细嫩手心,回头看了眼,笑问:“为何不能告诉你?”

前面到了尽头,四下是冷硬的石壁,看起来无路可走。

娄诏站在一片光秃的墙壁前,细长手指在墙上摩挲:“傅家擅长修造,通河挖道,修路开山,不管陆上,地下。小有房屋、道路、隧道、桥梁,大有运河、堤坝、港口、城池地下排水。”

烛光晃着他的脸,面如美玉,每一处都是那样好看。

冯依依听着,这条密道想来也是傅家所修。她也听说过,傅家只管朝廷的这些督造工程,不参与朝廷纷争。

“傅家不与别人交恶,自来只管自家事。”娄诏收回手,面对墙壁微微垂首,“可到头来还是背上一个谋逆大罪。傅家无兵权,朝中不结党,何来谋逆?”

幽长密道中,是男子一声阴冷的笑,随后就是沉默。

这时,头顶位置发出轻响,一块巨大的石板翘起,露出一条缝隙。

外头的光亮进来一点,落在脚边,照出地上冷硬的花岗岩。

“你,”冯依依依旧站在暗处,“到底要做什么?”

“过来,我抱你上去。”娄诏伸出自己的手,仰头看着那线光亮。

本以为无尽的黑暗人生,到底老天给他留了暖光,更再次垂怜,让他寻回了她。

是她让他知道,原本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冯依依走到光线下,仰头看着开启的裂缝:“当初修的时候没加个梯子?”

“这,”娄诏往前一贴,揽上冯依依柳腰,轻松圈住,“这条是后来我修的。”

“后来?”冯依依皱眉,伸手去摸摸墙壁,果然石壁尖利,是新凿的没错。

娄诏手指挑起冯依依的下颌,侧面仰着与他相对:“嗯。”

他俯首,薄唇微软,吮上那两片花瓣一样的唇瓣,贪恋挑起。

寂静的密道内,是交缠的呼吸。

娄诏身形一转,到了人前,继而将人抵去墙上,继续痴迷不离,浅碎的嘤咛吞没在唇齿间。

冯依依后背磨着粗粝墙面,进退不能,脖颈发酸,腰间的手几乎要将她生折断。

“我走了。”娄诏终于松开,脸贴上冯依依耳边,低喃一声,“记住了?”

冯依依垂首,前额贴上娄诏胸前。背后磨得发疼,耳垂又是一疼,只能深埋下脸,藏住那些羞赧。

“上去了。”娄诏点点冯依依的鼻子,遂蹲下身子,稍一用力,抱上冯依依的腿弯,将她托出了出口。

要说这出口其实也不高,只是冯依依自己出来就有些费力。

双手把住外面的扶手,冯依依终于从密道里出来,待看清四下,眉间止不住皱起。

怪不得,前日夜里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屋里,感情她做什么事,都在他手心里攥着。

这里可不就是她所住的素雪院?

低头去看,那缝隙缓缓合上,娄诏一直站在里面看她,直到最后一丝光线没有,软塌恢复原样。

冯依依站在那儿良久,记得刚才娄诏在密道中对她做着口型。

他在说:“等我回来。”

经过今日这事,冯依依明白,永王那边是相信娄诏已经伤的不行。给了他亲眼所见,又有那神医作证,怕是现在放下心来。

而关在顺天府的詹兴朝,怕就是永王下一步要救的。

毕竟现在看来,娄诏已经倒下,左相之位已是不可能。

夜晚降临,娄家母女一同来了素雪院。

三人坐在正间,婆子泡了一壶清茶端上。

娄明湘蒙在鼓里,一张小脸满是担忧,说不过两句话,就要叹息一番。

“明湘,你不舒服就早些回屋休息。”娄夫人道声。

楼明湘站起来,确实是精神不济,那日被娄诏吓得够呛。

“明湘,我明日回林家,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住两日,看看桃桃?”冯依依问。

现在娄府这边对于楼明湘来说,确实压抑。一个没经过风浪的小姑娘,整日关在自己院子,还不闷出病来?万一瞧出安临院那假人的不对劲儿,也会是一个麻烦。

再说,林家相对安全,娄明湘同林苑也说得上话。这边,娄夫人也可以安心应付。

娄明湘看看娄夫人,似在征求意见。

“去吧,好好听你嫂嫂的话。”娄夫人叮嘱一声。

“嗯,”娄明湘点头,柔声细语,“我去为桃桃准备些东西带上。”

说罢,娄明湘便带着婢子一同离开。

屋中只剩冯依依同娄夫人,两人说话也就不像方才那样遮掩。

“她是吓坏了,让她跟着你两日也好。”娄夫人往着垂花门,到底心疼女儿,“我这边也放心。”

冯依依手心里拖着茶盏,鼻尖闻着清淡茶香,眉目舒展:“娄夫人为何不带明湘回魏州?”

她听娄诏说过,想送娄家母女离京。

“看来他同你说了?”娄夫人笑笑,眼角皱起淡淡细纹,“对,我不是他的亲娘,他也不是娄家的孩子。可他是我一手养大,他就是我的孩子。”

冯依依不语,娄夫人是好人,她明白,整个娄家人的人都很好。

娄夫人看看冯依依,娄诏是她带大,到底还是了解几分,想那些悲惨往事,定是不会说出来:“你想知道他怎么去的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