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平康 花楼斗诗,盛世风流。(第3/3页)

王苏苏笑道:“李君,请吧。”

李君也不推辞,哈哈一笑,“作诗嘛,这有何难……我这就作,又不是只有那独孤玉郎会作诗!”

说罢,拿起案上毛笔,径直走到墙前,竟是直接写了起来!

“春暮花株绕户飞,王孙寻胜引尘衣。洞中仙子多情态,留住阮郎不放归。”

时年看他一边写,一边轻声念了出来,读到最后一句忍不住乐了。“洞中仙子多情态,留住阮郎不放归。”这李君够不要脸的啊,这是在说自己魅力大无边,包括王苏苏在内的妓女们都要留他,不放他走呢!

看那李君一脸得意、摇头晃脑的样子,堂上众妓都面露不满。时年望向王苏苏,发现本来巧笑嫣然的女子眉头微皱,下一瞬,露出个淡淡的笑容,“继续吧。”

游戏再次开始,这次几乎是半分钟后,鼓声就又停了。绢花回到了王苏苏手中,女子施施然起身,微微一笑,“既然李君题了诗,奴便也题一个吧。”

她提笔蘸墨,也走到墙边,飞快写了起来。

“怪得犬惊鸡乱飞,羸童瘦马老麻衣。阿谁乱引闲人到,留住青蚨热赶归。”

她一写完,堂上顿时哄堂大笑,时年这次没看懂,急切地问:“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布里斯忍着笑,说:“她在骂那李君是个惹得这里鸡飞狗跳的穷酸,让他带着他的钱滚呢。”

时年目瞪口呆。

再看堂上,那李君被羞得脖子都红了,他的诗和王苏苏的诗并排题在墙上,简直是最直接的羞辱。周围一声高过一声的笑声,还有男人拍着他的肩,连声道:“热赶郎,哈哈热赶郎,王都知这诗写得可太好了!”

他终于坐不住,推开身边的人,一句话也不敢说便逃了出去,身后顿时笑声更加响亮!

等大家终于安静下来,王苏苏才道:“热赶郎走了,咱们接着玩吧。”

她又恢复了那个笑语嫣然的模样,时年却是真佩服这位长安名妓了。和善时八面玲珑,一翻脸就毫不留情,吟诗作赋信手拈来,果然像聂城说的,都知不是长了张漂亮的脸就能当的!

王苏苏端起酒杯,杏眼微抬,看向旁边的独孤英。男人还是那个冷淡的表情,唇却微微一勾,和王苏苏四目相对,竟透出股默契。

时年注意到他们这互动,忽然想起来,方才第二轮鼓声很快就停了,好像是故意要让王苏苏拿到花。难道是独孤英看出了王苏苏想反击,所以配合她?

时年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

之所以选择扮成妓女,是因为她觉得要接近一个嫖客,这是最有机会的身份。虽然危险了点,但有之前两次任务的经验,加上现代两个月的魔鬼训练,时年认为自己应该能全身而退。

之前她担心独孤英记得那晚的事,看到他对自己没兴趣还松了口气,可是她忘了,如果自己这个妓女不能让独孤英产生兴趣,那这个身份还有什么意义?

王苏苏这么才貌双全,他们又一副默契十足、感情很好的样子,她真的能介入其中吗?

“砰——”

鼓声忽然停住,时年看着手里的绢花,这才发现自己只顾着发呆,居然连花也忘了传。

她中招了!

众人看她一脸呆滞,都笑了。最初对时年表露过兴趣的那位裴君道:“又是这位新来的娘子啊。别怕,你若是不会写诗,罚酒便可。要不想喝,裴某也可以替你饮。”最后一句透出股轻佻暧昧。

时年沉默。

聂城见状暗叹口气,他本来也没指望她能写出诗来,刚想出声替她喝了这杯酒,却听女孩道:“我不会写诗,表演别的可以吗?”

众人一愣。片刻后,还是那裴君道:“哦,娘子想表演什么?”

“奴会吹曲子,为大家吹奏一曲怎么样?”

“这里多得是乐师,若是一般的曲子,想来大家也是没多少兴趣听。”

“奴吹的不是一般的曲子,诸位郎君肯定没听过。”

众人对视,王苏苏本来一直默默听着,这时候笑了,“是吗?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们当然要给你这个机会了。”

王都知发话,大家乐得给她面子。时年站起来,旁边聂城低声问:“你要做什么?”

时年没理他,只是盯着对面。羯鼓立在那里,独孤英随意倚在上面,袖口挽起,一手把玩着鼓槌。他也在看时年,神情却依然漠然,就好像她和这屋子里任何一个人、一件器皿都没有区别。

她想要接近他,也许,现在就是一个机会。

时年深吸口气,从怀里取出个东西。狭长的方形,侧面一排小孔,锃亮的金属反射着光。

是一只口琴。

时年的父母从小对她实行的放养式管理,从不像别的家长那样强迫她报各种兴趣班,这导致时年小时候虽然很快乐,活到二十几岁才发现,琴棋书画自己竟没有一样会的。

唯一的例外是,她会吹口琴。

时年的爸爸是名音乐老师,吹得一手好口琴,当初就是靠一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征服了时年妈妈。他也把这视为生平最得意之事,说的次数多了,让时年也心生好奇,主动要求跟他学吹口琴。

此刻,时年无比庆幸自己曾对父母的爱情八卦产生过好奇!

众人看她拿出个没见过的乐器来,有人好奇,也有人不屑,然而当时年吹下第一个音,都面色一变。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是前苏联经典歌曲,后来经过翻译传入中国,有几十种演唱版本,可以说最为中国人熟悉的外国歌曲。曲子本身宛转悠扬,令人听之难忘,配上口琴独特的音色,一出口便令人惊艳。

坐满了人的大堂,没有人出声。

大家安静地看着站立的女孩,她正闭目动情地吹奏。那乐声里有很多东西,晚风,冷月,簌簌作响的森林,一望无垠的雪原。

还有爱人缠绵的思念,像皎洁的月光,又如脉脉流水,淌过每个人心间。

一曲毕。

时年放下口琴,周围依然没人作声,她紧张地抬头,目光正好撞上对面的独孤英。

他还是看着她,只是这一次,男人目光里有了不一样的东西。他凝视着她,像是终于将她看进了眼睛里。

隔着半个大堂,他与她对视。慢慢的,男人弯起唇角,很轻地笑了。

时年没想到他会跟自己笑,这样一个一直阴沉的人忽然露出笑容,她整颗心瞬间乱了。像是看出她的无措,男人笑意更深,眉毛一挑,问:“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