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发表(第2/4页)

“目前所有证据都没法直接证明我有罪,”这个已经衰老了的男人有着一张慈祥的脸,不胖不瘦,看上去像是会哄孙女睡觉,也会带着儿子去钓鱼,就像是你周围的普通邻居一样亲切,尤其是他那双浑浊的褐色眼睛,他说,“法官阁下,我想要为我,也为我无辜的家人辩护。”

“南欣克利并不是一座糟糕的镇子,但我的确是一位糟糕的镇长,我在发现家人做出错事时,却没有选择去制止他,而是想尽办法带着他们逃跑,我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长官,只是一个普通的祖父,外祖与父亲罢了……”

他看向诉讼方律师:“女士,你指控我烧毁了账本,并取出来自于夜总会的新账本,然而那份账本上并没有我的签名与指纹,至于人证与录音,你提供的所有录音中都没有我的声音,全都是由‘我的属下’对我发出指控,但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三年前,我还记得在越南战争时发生的一切,一年前,我已经记不得妻子的中间名,可那些年轻人,他们可以把责任推诿给上司,因为只要上司承担最大的罪责,那么作为下属的他们就能够从轻发落,比如说……污点证人?”

他微笑着看向急冻人:“先生,我还记得你来到这个镇子时的模样,你病得已经不像个人了,但现在你看上去好极了,和网络上的形象也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我几乎要忘记曾经见过你了。”

“那看样子你的记性还不赖。”急冻人冷淡地回复他。

哈尔笑着摇摇头,抹了把自己的眼泪,这位老人的笑声越来越大,然后他说:“我已经很老了,我几乎要老年痴呆了,而即使我定罪,最终会获得什么结果?”

整个法庭安静极了,只有机器运转声与记者端着相机拍摄的声音。

他自问自答道:“终生监禁?就算我进入了黑门监狱,以我的年纪,也没办法去干其他重活,没办法为这个城市再奉献什么了,我的确很抱歉,在我管理的小镇里发生了这种事,而我却一无所知,但我愿意为无知犯错的年轻人们承担责任,也希望南欣克利不再是一座自治的、封闭的镇子……”

他转过头,看向听众席上的市长,又转回来,看向诉讼人律师:“但我拒不承认警方提供的证词,这段时间我精神一直不清醒,每天都需要吃药。”

哈尔的这段自白其实没什么问题——

美国的法律是有很大的通融余地的,他正在想办法自救。

就比如,曾经有一位杀人犯年轻而英俊,法院收到了数千人的请愿,要求不要杀死这个“帅气的人”,即使是在进入监狱后,那位犯人的刑期也一变再变,最终短短几年就完成了他的“终生监禁”。

而哈尔这般声泪俱下的表演,无外乎表达了几项观点“贩毒贩人的确有”“但我很无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年龄大了,就算真的知道也忘记了”“我年龄大了,怎么可能为了多活两年就拒不承认呢,何况哥谭市根本没有死刑,在这种情况下我依旧选择拒不承认,只能说明我是真的无辜”,其实他真正想要做的,还是推翻他曾经的提供给警方的证词——

与哥谭黑帮老大黑面具,和纽黑文黑帮老大邓洛普有关系的证词。

他真的是脑袋有病才会说出来……所以哈尔·史密斯是真的觉得贝拉·贝蒂文这个女人,她有问题!她怎么可能没有问题?

“我对那些受害者感到非常抱歉,但即使他们站在我面前,我依旧能够说……”老人叹气道,“我对此一无所知。”

“您看上去可不像是记忆有问题,”女律师道,“真正判决你是否有罪的是法律,与你单方面的说法无关。”

“法官阁下,我想请我方证人,珍·梅洛普出席。”

她说完之后,看向证人上台的方向,然后等待了一会儿,法院里的杂音慢慢变多,女律师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看向手机屏幕,又等了几分钟,她小跑着上台,半晌,艾米·希斯特法官敲下了法槌:

“暂时休庭。”

坏消息,网络上的舆论的确在跟着哈尔·史密斯的说法走偏。

更坏一点的消息,珍那里出了问题,而就算她没出问题,哈尔给自己塑造的形象已经固定了,要靠一场庭审打破它……非常难。

在等候室陪伴着珍的,是急冻人的妻子诺拉,而要求她别出庭的,是法院的心理医生,医生判断她的情绪不够稳定,建议她稳定情绪后再走上证人席。

——否则她只能把一切都搞砸。

她以为自己准备好了,只是走上去,站在她的仇人面前,撕开他们伪装过的表情,控诉自己的痛苦,让全世界都听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怎样一群人渣,他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但是仅仅是隔着屏幕看到那些人的脸,听到他们说话,她就发现自己愤怒到发抖,她张开嘴,却根本吐不出什么控诉,只想要冲上去撕咬他们,扯烂他们,那些绝望的日子又来了,黑暗再次包裹住了她。

珍这才发现,她做不到,她没法冷静的,有条理地说出罪犯们的所作所为,护士小姐与医生都帮助过她,但她做不到,她看见摄像头,她只觉得自己赤裸裸地站在这些人面前,连为自己声讨正义都像一个叫住恶客讨钱花的婊子。

罪犯的身影高大起来,而她矮小而无处躲藏。

星星点点的光通过等待室的小窗流淌进来,珍凝视着那点微光,几乎要看痴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却觉得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而时间停滞,没有谁会伤害她,也没有人能帮助她。

直到——

有音乐声推开时间的门扉,冲了进来。

“All the life——she has seen——(她经历了这样的一生)”

珍愣了愣。

“All the meaner side of me——(经历了所有人性邪恶的一面)”

是童声。

在歌声传进法庭内之前,《纽约日报》那位杰夫记者就先一步发现了法庭外的意外情况,他在休庭时间抓住机会出去上厕所,没忘记带上他的相机。

在厕所的窗户处,他看到许多人在法庭外聚集了起来,他们从街头的四面八方赶过来,有人正在过马路,有人刷着手机,有人待在咖啡厅里,可不知道是什么召唤了他们,他们走到了法院的正门前方。

似乎连法警也摸不着头脑,这些人并没有冲击法庭——

他们也不像是带了武器。

杰夫思考了一番,立刻冲出厕所,到了法院正门处,一辆货车嘎吱停下,这大约七八十人开始从货车上取下……等等,乐器?

这明显是一个由哥谭本地人组成的乐团,而在他们刚拨弄起乐器时,杰夫就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太糟糕了,这就是个几乎没怎么训练过,只勉强能成调的民间乐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