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良心和野心

厂卫第二次合作,清理现场的速度快得几乎没有悬念。很快,东宫的羽林军被清洗一遍,除了丢下武器跪地求饶的,其他的人全都变成了卧地的尸体。

“阿胤叔,我要出来。”

细微的抽泣声从大殿里传来。

空庭寂静。

杀来杀去是为了殿中那个人。

又不仅仅只是为了殿中那个人。

这天下,这江山,这权力之争,如此残酷又诱人。而太子隐忍的哭声,竟让时雍恍惚间想起了赵胤曾经说过的话。

“千锤百炼即为王,不如四海度余生。”

可怜赵云圳,还是个孩子,就要承受这许多。

赵胤走近寢殿,伸手拨了拨染满了鲜血的铁锁。

“钥匙?”

四周鸦雀无声。

小丙手握着腰刀坐在台阶上,指了指倒在阶下血水中的嬷嬷。

“钥匙……被嬷嬷吞肚里了。”

嬷嬷怕钥匙被抢,直接咽进了肚子里,然后以死殉主了。

呜……

两个宫女抱头痛哭。

悲悯声里,寒鸦哀叫着从天空掠过。

赵胤侧头叫谢放。

“劈开。”

东宫的门实是坚固,好几个人上前,用了好大的力气,终于砍掉锁头。

哐哐声沉闷有力。

大门洞开。

一个小小的孩子站在微光里,双眼浮满泪水,一动不动。

————

坤宁宫。

产后虚弱的张皇后静静坐了片刻,突然转头看身侧的奶娘。

“把小皇子抱过来。”

“娘娘!”奶娘不解其意,小声道:“小皇子刚刚睡着。”

张皇后突然厉色:“抱过来!”

两个奶娘身子发抖,其中一个扑嗵跪下,另一个颤颤歪歪地走到小床边将襁褓中的小皇子抱起来,低头递给张皇后。

张皇后慢慢接过,尖细的手指将襁褓往外拨了拨,看着孩子红彤彤的脸,眼圈泛红。

“孩子,娘只有靠你了。”

去东宫探风的小太监已然来报,锦衣卫控制了东宫和乾清宫,东厂也插了一脚,她的弟弟被几个太监带去了蚕室(入宫阉割的地方)。

张皇后娘家有好几个弟弟,但只有张华礼是她一母所生的亲弟弟,也是张家唯一的嫡子。

她绝望地看着怀里不谙世事的小皇子。

“为本宫更衣。”

嬷嬷见状惊了惊。

“娘娘不可!您还没有出月子呢,不可出去受风。女子坐月……”

“更衣!”

张皇后缓缓叹气。

“本宫要去乾清宫看皇上。”

……

宫中灯火大亮。

匆忙的脚步声直往乾清宫而去。

雨下得更大了,妖风四起,宫闱红墙,琉璃碧瓦,浓云遮盖下的苍穹风起云涌,这座庄严神圣的宝殿下,暗流涌动。

城门被锦衣卫把守,闻讯赶到的王公大臣们全部被拦在门外,不许入内。王公大臣们很是愤怒,一个个慷慨陈词,一定要入宫探望皇帝。

双方僵持不下。

此时此刻,夜幕下乾清宫亦是暗潮汹涌。

光启帝的侍卫们全在大殿里。

大门紧闭着,鸦雀无声。

外面锦衣卫和羽林卫的厮杀,他们都听在耳朵里,锦衣卫包围乾清宫他们都清楚。

他们没有动。

就像入定的老僧一般,横刀静守。

直到赵胤和白马扶舟带兵而至。

“臣赵胤、臣白马楫,救驾来迟!”

二人带头一跪。

殿门外呼啦啦跪一地。

可是乾清宫里仍是没有半点声音。

侍卫们相对而视,谁也不说话。

殿外寂静了好一会儿。

赵胤和白马扶舟二次请安。

“臣赵胤、臣白马楫,参见陛下,问陛下龙体万安。”

李明昌走到门边,静立片刻,清了清嗓子,对门外的人道:

“陛下身体欠安,不便召见,二位大人请回吧。”

云淡风轻的请回,揣测不了殿里的情形。

赵胤和白马扶舟对视一眼。

白马扶舟一笑,小声道:“对陛下而言,你和张华礼没有区别。”

只是各为其主罢了。

一个为太子谋划,一个为小皇子筹谋,但是在皇帝眼中,确实没有区别,都可能有不臣之心,区别只是谁胜谁负而已。

赵胤与白马扶舟想的不一样。

这么久了,乾清宫没有半点反应。

若是陛下当真人事不省……

“李公公。”赵胤突然站起身来,对着大殿朗声道:“下官实在担忧陛下龙体,特地带了个专治重疾的大夫入宫,可否让她入殿为陛下问诊?”

带了民间的大夫来?

李明昌有些意外。

他往殿内看了一眼。

“顾太医刚侍候陛下喝了药,怕是不便。”

赵胤道:“李公公,若非这个大夫确有几分真本事,本座也不敢主动请缨。还请李公公开门,不要耽误陛下病体康愈为好。”

李明昌站了片刻,没有动弹。

寂静片刻,突然传来一声骚动。

“皇后娘娘到!”

太监尖细的嗓子带着夜色的凄厉,传入乾清宫。

李明昌震了震,望向内殿的一群侍卫,沉声吩咐。

“不论是谁,擅闯大殿,立斩不赦。”

侍卫们,“是。”

张皇后抱着襁褓,身披红色斗篷,在嬷嬷的搀扶下慢慢走到乾清宫的台阶上,默默接受了众人的参拜,然后眼望黑压压的人群,冷冷地道。

“诸位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赵胤拱手,“娘娘,臣等要面见陛下。”

张皇后冷笑。

“是要面见陛下,还是要替太子逼宫?”

她陡然拔高的声音尖利刺耳,一身凤袍威严端庄,气势逼人。

“陛下只是有疾,还没有驾崩呢。你们就这么等不及了吗?”

这是要倒打一耙吗?

为免冲撞皇帝,时雍在东宫匆匆擦洗了一下,换了身宫女的衣衫,这才带着梳洗完毕的赵云圳过来。

哪料刚进门,就听到这句话,看孩子身子突然绷紧,时雍皱了皱眉。

“难过了?”

赵云圳吸鼻子,“没有。”

时雍紧紧握住孩子冰冷的手。

“她不是你亲娘。没什么可伤心的。”

赵云圳:“我知道。”

时雍笑道:“知道就别拉着脸了。你是太子,这天底下,除了皇帝,就数你最大。”

赵云圳:“我知道。”

时雍低头:“知道还愣着干什么?”

孩子身子微颤,突然握住时雍的那只手,更紧了几分。

“我什么都知道,还是会难过。”

时雍看着孩子的小脑袋。

“难过什么?”

“她以前对我很好。”赵云圳小声道:“若不是她待我好,我以为她真心待我。父皇定是不会封她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