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机器人?(第2/4页)

“我懂了。你是机器人学专家吗,贝莱先生?”

“不是,但我上过普通机器人学和正子线路分析的课程,博士,所以我也不能算门外汉。”

“很好。”法斯陀夫表示赞同,“但你该知道,我是真正的机器人学专家,而我可以向你保证,机器人心智的一大特点,在于完全从字面意义来诠释万事万物;对它而言,第一法则就是那几个字,背后并没有什么‘精神’。你们地球人所使用的那种简单机型,它们的第一法则或许被加上好些额外的安全机制,所以没错,它们很可能无法威胁人类。可是,像机・丹尼尔这样的先进机型则另当别论。根据我对当时情况的猜测,为了阻止那场暴动,丹尼尔确有必要那么做。他的目的是要防止人类受到伤害,所以他是在服从而并非违反第一法则。”

贝莱内心七上八下,但尽力维持表面的镇定。战况越来越白热化,但即使对方另辟战场,他也绝不要输给这个太空族。

他说:“我提出的各项疑点,你或许能逐一反驳,但如果把它们加起来,我看你就没辄了。昨天晚上,当我们在讨论所谓的谋杀案时,这位自称机器人的仁兄曾说,他之所以能扮演侦探,是因为他的正子线路加装了一种新的驱力,那就是,听好了,正义的驱力。”

“我可以替这件事背书。”法斯陀夫说,“那是三天前,在我亲自监督下完成的。”

“正义的驱力?正义,法斯陀夫博士,是个抽象的概念,只有人类懂得这两个字。”

“如果你将‘正义’定义成一个抽象概念,如果你说正义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或者就是坚持公正和公义等等,那么我也同意你的论点,贝莱先生。以我们目前的知识水平,的确无法在正子脑中模拟出人类对抽象概念的理解。”

“所以说,你也承认这一点——以机器人学专家的身份?”

“当然承认。但问题是,机・丹尼尔所说的‘正义’到底作何解释?”

“根据我们的谈话内容判断,他对这两个字的解释,和你我或任何人类的解释如出一辙,那绝非机器人所能做的解释。”

“你何不直接问他,贝莱先生,要他自己下个定义。”

贝莱觉得信心有点动摇了,他转身面对机・丹尼尔。“你怎么说?”

“什么事,以利亚?”

“你对正义的定义是什么?”

“所谓的正义,以利亚,就是让所有的法律都发挥应有的效力。”

法斯陀夫点了点头。“对一个机器人而言,贝莱先生,这是个很好的定义。所以说,在机・丹尼尔脑中有个内建的渴望,让他想要见到所有的法律都发挥效力。对他而言,正义是非常具体的东西,因为正义建立在有效的执法之上,而有效的执法又建立在明确的法律条文之上,这其中没有任何一环是抽象的。对人类而言,或许可以根据抽象的道德标准,看出某些法律是恶法,将导致不公正的结果,可是你怎么说呢,机・丹尼尔?”

“不公正的法律,”机・丹尼尔心平气和地说,“是一个自相矛盾的名词。”

“对机器人而言正是如此,贝莱先生。所以你明白了吧,你心目中的正义和机・丹尼尔所谓的正义绝不能混为一谈。”

贝莱猛然转向机・丹尼尔,冷不防地说:“昨天夜里,你曾经离开公寓。”

机・丹尼尔答道:“是的,如果我的行动打扰到你们的睡眠,我向你道歉。”

“你去了哪里?”

“去男用卫生间。”

一时之间,贝莱哑口无言。这个答案是他早已认定的事实,但他并未指望机・丹尼尔会主动承认。他觉得自信又悄悄溜走一点,但他仍旧坚守阵地。局长正在观看这场论战,他的目光在双方身上来来往往。贝莱提醒自己,无论对方使出什么诡辩,都绝对不能退缩,一定要坚持住自己的论点。

他说:“我们抵达社区之后,他坚持要和我一起进卫生间,但他的借口相当拙劣。而正如他刚刚承认的,他在半夜又离开我家,去了卫生间一趟。如果他是人类,我会说这么做合情合理,道理太明显了。然而,身为机器人,这种举动就毫无意义,因此唯一的结论就是——他是人类。”

法斯陀夫点了点头,可是似乎毫无认输的迹象。他说:“实在太有趣了,让我们来问问丹尼尔,昨夜他为何要去卫生间。”

恩德比局长倾身向前。“拜托,法斯陀夫博士,”他咕哝道,“这种问题可不……”

“你不必担心,局长,”法斯陀夫弯起薄薄的嘴唇,做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确信丹尼尔的答案不会刺激到你或贝莱先生的敏感神经,还不赶紧告诉我们,丹尼尔?”

机・丹尼尔说:“昨天晚上,以利亚的妻子洁西在离开公寓时,对我还相当客气,显然她还毫无理由怀疑我并非人类。但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知道我是机器人了。因此可以得到一个明显的结论:她是在公寓外面获悉这个秘密的。由此可知,昨晚我和以利亚的谈话遭到了窃听,否则我的秘密身份不会变得人尽皆知。

“以利亚告诉我,公寓的隔音效果极佳,但我们还是低声交谈,因此普通的窃听装置是无法得逞的。话说回来,很多人都知道以利亚是警察,如果大城中有个组织严密的阴谋集团,本事大到足以刺杀萨顿博士,他们想必也获悉了受命调查这件案子的就是以利亚。因此不能排除——甚至很有可能——他的公寓遭到间谍波束窃听。

“等到以利亚和洁西就寝后,我尽全力搜索那间公寓,偏偏找不到任何发射器,这就代表情况更复杂了。即使没有发射器,‘聚焦双波束’也能进行窃听,可是这就需要更精密的设备。

“仔细分析这个情况,便能导致以下结论:大城居民只有在一个地方,可以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受到任何干扰或质疑,那个地方就是卫生间。那里的绝对隐私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习俗,你在里面甚至可以设定双波束,其他男士连看也不会看一眼。以利亚的公寓相当接近卫生间,所以距离因素并不重要,只要手提型即可发挥功能。我半夜去卫生间,就是要调查这个可能性。”

“你找到了什么?”贝莱立刻追问。

“什么也没找到,以利亚,没有任何双波束的迹象。”

法斯陀夫博士说:“好啦,贝莱先生,在你听来这个答案还算合理吗?”

但此时贝莱已恢复了自信,他答道:“乍听之下或许还算合理,不过距离完美无缺还差得远。我太太曾私下告诉我她是何时何地听到这个消息的,而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听着,她是在离家不久之后,便猜想到他是机器人,但当时风声早已流传了好几个钟头。所以说,他是机器人这项事实,不可能是从我们当晚的谈话中泄漏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