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3、2、1……

红灯骤亮起。

车头逼近路口,眼见即将闯过,最终被人重重踩下刹车,半截车身横在斑马线中间。

强大的冲击力让人向前冲去,安全带紧紧勒住胸腔,又将人猛地拉回座椅靠背。

沐怀朋稍微冷静,抽出一支烟含进唇间。

路过行人迟疑地看向他,似乎不敢相信这种车牌的豪车会畏惧红灯,更怕他突然起步。

他叼着烟,面无表情地冲人挥一挥手。

路口读秒的数字鲜红而漫长,他若有所思,十秒后拿出电话拨通。

对方显然没想到会接到他的电话,声音迟疑却惊喜:“四哥?”

“谁是你四哥?”他声音冰凉,嘲讽十足,“医学博士听不懂人话,是吗?”

对方明显慌乱起来,怯生生地问他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脾气,沐怀朋扯了扯嘴角,十分冷淡,“给脸不要脸吗?你说为什么?”

那女声迟疑,期期艾艾说不出话。

他沉声道:“我最恨有人背后捅刀子,上一次吃饭我已经告诉你,你不听就不要怪我不给你姑姑面子。”

对方显然知道事情无法再瞒,连忙说:“不是不是,我是听说您打了招呼,怕病人被怠慢所以、所以……”

沐怀朋冷笑:“那我还得谢谢你?”

不等人回,他直接掐了电话。

重新起步,车速明显缓下来。

他仍按计划去跟朋友吃饭,

刘一鸣朝门口望了一眼,“盛勤呢?”

沐怀朋随手把外套递给服务生,要笑不笑地睨他一眼。

同桌的人很有眼力见儿,一面替沐怀朋拉椅子,一面说:“这可不对啊,鸣少你老盯着人家女朋友干什么!”

刘一鸣嗤笑,把头摇得跟磕了药似的,“四爷是艺高人胆大,我可没这雅兴。”

他问人家:“不是说去接人么,不理你啊?”

沐怀朋也不恼,坐下摸牌,慢条斯理道:“啊,不理我。”

他这语气不咸不淡的,众人也不知道真假,刘一鸣偏要去撩他:“不理就不理,明天……不,今晚上就换人。我们四爷空窗期或许有,空床期真没有。”

一桌子又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沐怀朋没笑,伸手取烟,夹在指间在烟灰缸里掸了掸。

旁边有人瞧着他的神色,敛了笑意打圆场,知趣地把话题转开。

沐怀朋回忆起当初在江州,刘一鸣第一次见盛勤时给的评价,那会儿他尚不知两人关系,说话百无顾忌。

话虽不中听,但非没有道理。

玩了几局,沐怀朋把扑克往桌上一扔,看向刘一鸣,“歇会儿?”

刘一鸣抿了口酒,随手把筹码扔给服务生当小费,“把我存的雪茄拿过来。”

两个人换了一间僻静的小房间,刘一鸣没触他霉头,只谈公事,说是江州那边合同拟得差不多,当地政府的意思想要召开一个影视论坛,问他有没有空出席。

说话间,服务生推门而进。

“再说吧。”沐怀朋不要服务,亲自裁雪茄,“问问他们想请谁,拟个名单,你叫老袁去联系就行。”

刘一鸣把点烟器放到他手边,“我有数。”

顿了会,沐怀朋状似无意地问:“之前……就你妈给你介绍的同学的女儿,那脾气一直那样儿?”

刘一鸣哟了一声,嬉笑道:“当真了啊?”

沐怀朋一时没说话,慢条斯理地点燃雪茄,才问:“能改吗?”

刘一鸣顿住,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沐怀朋闭了嘴,吸雪茄,入口带辣,微呛,后味带着一点奶香。

他缓缓吐气,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 ***

盛勤觉得解脱了。

好不容易有一个人让她全身心投入,可痛彻心扉,两次。

真的够了。

理智告诉她,及时止损对她是最好的。

即便当初那一幕他没有逾越,但之后呢?更何况,男女之前的亲密也不是一朝一夕。

显然,两个人对于感情的态度无法达成共识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分开是对的。

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

盛勤甚至安慰自己,这时候分开总好过被他玩腻了甩掉好,能成为大佬的白月光也不错,山水相逢,说不定日后还有能用得到他的地方。

这样的想法荒诞而可笑,但能够支撑她勉强平静,继而强颜欢笑地面对熟悉的人事。

所有的人都若无其事地继续与她相处,即便笑脸之下偶尔流露迟疑也无伤大雅。

她也习惯自欺欺人,只当做无事发生,专心和策划部门一起打磨剧本。

《红颜》的背景年代在上个世纪,讲的是一个孤女靠着祖传刺绣手艺闯社会,最后扎根大城市的故事,描绘的是一代女人的生存难题与爱欲纠葛。

盛勤看过定稿大纲之后有些后悔,她现在不想探讨任何跟感情有关的事。

可工作让她不得不直面难题。

不久,开机的日子定了下来,同时剧本完成了三分之一。

出发之前,盛勤请人看好日子,带着剧组工作人员一起去上香祈福。原来这种事情一直有人安排指挥,这次换了她挑大梁,难免紧张。再加上之前赵静芸被火星溅到,她更是格外小心谨慎。

好在一路顺利。

卢薇见时间尚早,邀盛勤陪她吃午饭,两个人刚走出山门,便被人拦下。

“姑娘你这鼻子丰隆挺润,长得可真好!”一个中年女人拉住盛勤笑眯眯地说,“这鼻子是夫星又是财星,你可是要发大财、嫁有钱人的啊!来,你说说你的八字,阿姨给你看一看。”

盛勤微笑摇头,那人却执意要帮她测算,拉住人不肯轻易放开。盛勤没办法,随手给她一点香油钱买自由,被卢薇一把收回。

卢薇也笑:“我跟我前夫结婚的时候来上香,好像就是你说我们能白头到老?”她摆出架势,三言两语将人打发干净,挽着盛勤往地坛公园走。

附近有家金鼎轩,是卢薇曾经的最爱,难得到雍和宫附近,免不了嘴馋。

两个人走到十字路口等绿灯,盛勤迟疑道:“你真的来算过?”

“真的啊,不过不是她。”卢薇笑,“以前人家说情侣来拜雍和宫一定会分手,现在看来空穴不来风。”

盛勤没想到还有这种传闻,见她言语轻松,总算是走出阴霾,也替人高兴。

她陪卢薇吃了饭,回家收拾行李。

之前搬家时尚有许多东西没有整理,仍一箱一箱地堆在一旁。盛勤收拾出随身衣物,装了一只中号行李箱,屋子里剩下的物品并不多,一室一厅的屋子看上去空荡荡的。

看着那一堆行李,她忽然觉得来去无牵挂,即便此刻立即离开北京,也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盛勤长舒一口气,坐在沙发上暂时歇息,房间里暖气充足,背心甚至渗出汗水。她环顾四周,打量这间房子,回忆着这两年在北京租房搬家的经历,虽然不觉得苦,但同样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