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报仇 “三年前的这出戏,还给你。”……(第2/4页)

指挥使大惊:“护驾!”

最后一批玄影卫奔至皇帝前方,或以利剑,或以身躯挡下这一大张遮天蔽日的箭网,指挥使因率先冲至前方,身先士卒,在箭网收歇前被射落下马,栽倒进血迹污浊的河水里。

王琰大叫。

及至此刻,皇帝眼底终于涌出惊慌。

天地骤静,皇帝回头,满林横尸遍野,原本的一百来号玄影卫已只剩寥寥数人,而赵霁的神策军还有百人之多。

再一想河对岸埋伏着的□□手,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恐惧突然袭至皇帝心口。

“陛下不是要杀臣吗?这是要到哪里去?”

赵霁眼神很冷静,也很残酷,嚣张。皇帝压抑着心头的震怒、惊恐,握着缰绳的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赵霁道:“昔日襄助,是我有眼无珠,误认真龙。晋王,鱼目终难混珠,你注定坐不稳这一张龙椅,认命吧。”

话声甫毕,赵霁抬手,然而河对岸的□□手们再无反应。

众人一怔。

赵霁眉峰拢紧,眼底倏地闪过一道冷光。

哗然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或在后背,或在两侧,或是从对面河岸的灌木丛里钻出,顷刻间,众人被一大批身着甲胄、手持利刃的“神策军”团团围住。

赵霁脑中“轰”一声响。

“昔日推心置腹的圣主贤臣,今日竟在这邙山里大动干戈,自相鱼肉,看来这世上是真的寻不到第二对商汤伊尹了。”

枯叶声响,居云岫从右侧树林里走出来,秋风吹着她披在肩上的折枝花缬纹素纱帔子,髻上流苏曳曳,漾开的华光在残阳里一闪,似刀剑擦开的火光。

众人万万没想到会在此处看到此人,一时目瞪舌挢。

皇帝愕然:“长乐?!”

居云岫坦然行至河岸前,身后跟着贴身护卫的扶风、璨月,以及一位身着宝花缬纹深绛色交领襦裙、头戴帷帽的女郎。

帷帽白纱极薄,赵霁只一眼,便看到了心月那双哀戚的眼睛。

胸口猛然一震,赵霁脸色骤变,神思一动后,心知再次落入了居云岫的圈套,手背绷出青筋。

仔细一想,从居昊循着那支穿云箭发射的方向赶来,却反被居桁射杀开始,居云岫的这一场计中计便已经上演了!

亏他还以为在背后作祟的是居桁或皇帝!

赵霁悔恨,咬牙道:“长乐,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叫你等我号令,拿着虎符去宫城调兵么?”

居云岫驻足皇帝身前,道:“赵大人这是什么话?我是宗室郡主,是居氏后人,怎可能会替你这叛贼调兵谋反?”

王琰听到这句,狂跳的心终于有了一刻喘息的机会,激动道:“陛下,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皇帝怔然不语,赵霁在对面发出一声冷笑。

这一声冷笑令王琰既不痛快,又悬起心来,再次观察四周禁军后,疑惑道:“郡主,你带来的这些兵,怎么都是神策军啊?”

居云岫淡淡道:“王大人误会了,这些不是神策军。”

“不是神策军?那,那他们……”

“他们是我肃王府的苍龙军。”

皇帝瞳孔一缩。

“苍龙……苍龙军?!”王琰一震,目光里又一次充满惊恐,“苍龙军二十万人不是已经……”

“苍龙战无不胜,名震四海,整整二十万人出征讨贼,怎会一夜间覆亡雪岭?”居云岫仍然是那一副极淡的口吻,“陛下,您说是吧?”

皇帝攥在缰绳上的手重新开始发抖,瞪向居云岫,眼神既震惊,又恐惧,又还有一种道不明的紧张、惶惑。

“你……来得正好,苍龙军是大齐最忠心耿耿的军队,你快叫他们杀了赵霁,救朕离开此地。”半晌后,皇帝艰难开口,先顾性命,暂把苍龙军缘何“死而复生”的疑惑按在一边。

居云岫望着漫空残阳,没有做声。

王琰等不住,催促道:“对啊,苍龙军最是忠心不二,既然他们还活着,那郡主赶快下令救驾吧!”

满林寂静,居云岫的目光凝在血一样的夕阳里,心里感到莫大的讽刺和悲哀。

“乔瀛。”

居云岫呼唤乔瀛姓名,树林一侧,一名身高八尺,脸有刀疤的男子上前一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无数名体无完肤、受尽创伤的将士。

“陛下要你们相救,你们救吗?”

四周没有一声回应,乔瀛不语,他身后的人不语,所有的苍龙军义愤填膺地盯着马上那身着黄袍的圣人,没有言语。

王琰突然感到一种被万箭瞄准的恐惧,声音发抖:“陛下,这……”

皇帝终于不再抱有侥幸。

“你也是来杀朕的,是吗?”

阴云蔽日,最后一抹残阳消逝,血流成河的树林遁入暗影,皇帝从恐惧、惶惑中挣扎出来,发红的眼神里慢慢渗开愤怒。

“你以为当年雪岭一役,是朕做的?”

皇帝回顾往昔,再回顾今日这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怒极反笑,笑声悲讽猖狂,回荡峰下。

“朕告诉你,你错了。”皇帝收住笑声,用一种既阴鸷又和蔼的目光盯着居云岫,“二十万苍龙军葬身雪岭,不怪朕,怪你肃王府管教不严,败类层出;怪你那叫战青峦的义兄狼心狗肺,卖主求荣;还有……”

皇帝挑眸,森冷目光朝对面的赵霁掠去:“还有,你这位高权重的新任丈夫。”

暮风狂卷草木,满地沙石漫空,赵霁坐在马背上,眼神似刀。

皇帝道:“当年如果不是他,朕都不敢想,原来坚不可摧的肃王府是可以被击垮的。”

建武二十八年,秋,获封云麾将军的战长林于七夕那夜求娶长乐郡主居云岫,求娶场面盛绝一时,轰动皇都。

次年春,二人在万众瞩目之下完婚于肃王府。

一日午后,有一名身着白衣的青年造访晋王府,晋王问仆从此人是谁,仆从答:“赵家大公子,赵霁。”

晋王低低一笑,想起来了,就是在战长林、居云岫大婚那日连夜逃回洛阳的可怜人。

一个在情场上被一条恶犬打趴在地的可怜人,找他做什么?

晋王念及赵氏情面,心不在焉地见了,见完以后,一宿难眠。

次日,他亲自派人到驿馆请来这一位“可怜人”,放下身段,诚心求问:“赵家真能助本王拿下皇位?”

此人回是,斩截诚恳,分明只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晋王却从他那双雪山一样的眼睛里看到了光明。

“本王年纪最小,权力最弱,声望最低,乃是四王当中最不被看好的一个,你为何会选择我?”

“王爷不过璞玉蒙尘,他日荣登大宝,必将恩泽天下,何必如此自谦?”

“那,本王该怎么做?”

那一日,水榭外秋叶飘零,白衣青年拈起一颗黑子落于棋盘上,一出又一出的计谋在他棋下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