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日常(五)
“梦野久作…………作为危险度极高的精神操控系异能力者,我等异能特务科有权利规范他的活动范……”
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举起了枪——
与此同时,收银员小姐的脖子似乎上出现了一个黑紫色的手印。
而被一旁的男人挟持住的久作,在这个时候忽然开始唱起歌来,孩童细嫩的嗓音,在此时气氛紧张的商店里显得格外清晰,“【笼中鸟,笼中鸟——】”
随着宛如坏掉的木偶行走时发出的咯咯的笑声,在商店里冷色调灯光的映照下,能看到收银员小姐空洞如幽灵般的表情。
而两道仿佛正在哭泣般的血红泪痕,从眼角开始,一直向下几乎蔓延到整张脸,配上无神的双眼,给人有种误入了幽暗森林深处沼泽的诡异粘稠感。
“【鸟笼之门、何时再启——】”
久作轻轻推开了顶住他额头的枪口,而几乎是他两倍身高的男人就仿佛一只顺从的羔羊般听话——仔细看去,男人的脸上也挂着和收银员小姐一模一样的血痕。
“队长?您没事吧?”
有人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了,保持着持枪戒备的姿势慢慢接近,下一秒就被他口中的“队长”一枪爆头。
紧接着,那两个留着血泪的异能特务科的特工,开始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同伴射击。
“怎么回事?!”
“队长!小野!”
因为这攻击过于突如其来,店里不少反应比较慢的人被当场击毙,但大部分人都靠着货架之类的遮挡物暂时保住了性命。
“是梦野久作的异能力!”
被同伴攻击的队伍骚乱了片刻,但不愧是国内首屈一指,专门对付异能力者的官方组织,其成员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分工明确地行动起来。
“呼叫指挥官!这里是横滨第二接收小队……”
“——【V】”
我又不是摆设,当然不会放任这些人去和异能特务科通风报信请求援兵。
“是‘赤潮’……!咕噗——”
小范围地制造出最基础的海浪把他们放倒后,我在那两个陷入幻觉的人身后,找到了正在用超市的大理石地砖玩单脚跳格子的久作。
“快走!”
“为什么?”
他一脸无辜,握着刀片的左手上是让人心疼的血迹斑斑。
可久作就像是对此毫无感觉一样,他没露出半点忍耐着疼痛的表情,甚至还非常不开心地嘟起嘴,抱怨我放倒在地上的特工们的速度太快,
“明明有这——么多的人愿意陪我玩,森先生也难得让我今天可以随自己喜欢,深海先生还把他们弄晕掉……”
我无视掉久作那些老调重弹的喃喃自语,毕竟谁还不是个病娇呢。
令我关注的焦点问题就只有一点。
他说“森先生”,那就只有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一人。
但那个男人,最近可是为了港口Mafia和白道之间的大小冲突焦头烂额,甚至前两天一起吃晚饭的时候,还在对我们几个千叮咛万嘱咐,绝对禁止与异能特务科之类的组织为敌?
难道是组织里面又出了叛徒?还是被放逐的A暗中又有了小动作?
总不能告诉我是太宰又闲得无聊搞事吧?
他要是真的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拿组织的存亡开玩笑,等我今天晚上回去就让他变成一条腌好的青花鱼……!
“是首领亲口对你说的吗?”
“是——”
“……”
这种事态的发展简直弄得我一头雾水,但至少现在我知道这孩子被割伤的手需要立刻治疗。
可我伸手去拉他的时候,却被躲开了。
“久作……?”
“又要把我带回去吗?”
可爱的孩子歪着头一派天真地问道,可我却敏锐地感觉到他打量过来的眼神里带着一点冰冷的刺痛感……久作对我有杀意?
“我不想和他们走,也不想被带回去,”
久作围着那仍然陷入在无尽幻境之中的一男一女,像是在做游戏般,一圈一圈地绕着他们转了起来。
那个与被操纵者一样浸满血泪的鬼脸人偶,也不知何时开始再次出现在他的手上……我刚才明明看到它被撕破了丢在角落里……?
“因为森先生也好,太宰先生也好,整天就知道把我关起来、关在房间里,”
“没有人和我说话,大家都害怕我,讨厌我,”
“唯一会和我‘玩’的大人们,都好可怕——”
“……”
随着他宛如控诉的话语,我忍不住想起来了在被关进复仇者监狱之前,还生活在那位大人身边的那段日子……和他所形容的是多么相似。
可就因为这样,我才不能放任他不管。
“不会再这样下去了。”
似乎听到了我的话,久作的脚步倏然停住了,充满迷茫的双眼中几乎视一切若无物,“不会再这样下去……?”
“会陪着我吗?会一直陪着久作吗?会……会和我玩?”
“虽然不太会玩捉迷藏,但是我会去学的。”
我半蹲下身,平视着他稚嫩而充满了不解的双眼,口中不自觉的就说出了那个非常温柔、宛如流星一般在我生命中短暂划过的男人,曾经告诉过我的话:
“‘人类并不是无心的兵器。’”
“‘强大的力量,也不是只可以用来破坏。’”
“……真的吗?”
“真的。”
我将似乎已经被安抚成功的久作抱起来,并且开始盘算如何向老父亲打报告才能把他拉过来自己养……咳,自己照顾,“我既然可以,你就同样可以。”
“【夜中日、昼中月——鹤矣龟矣、跌倒在地——】”
忽然开始哼唱童谣的久作,从怀里抬起头看着我,紧接着,他缓缓地展开了一个和手上那个鬼面人偶几近无二的诡异笑容。
“温柔的深海先生,我真的好喜欢——”
他说。
“但是,我讨厌和平。”
“以前在医院里的时候,大家友好而和平的时候,就会一起来讨厌久作。不管怎么告诉那些孩子久作好累,好饿,好难过,还是要被拉起来做游戏……”
“非常、非常【快乐/疼痛】的游戏。”
“只有当他们互相争吵起来的时候,大家才会忘记久作,才会让我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待着。”
“呐,深海先生,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大家为什么会这样对待久作呢?”
我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些酸涩,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小时候没有什么机会和年纪相仿的孩子们接触,硬要说同龄人的话,就是那位大人身边全世界第一讨厌的电波酱和…………同样在医院里住过很久、也喜欢抱着玩偶兔子的,雏菊。
有时候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孩子的残忍比起大人更加可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