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牟长史跟在蜀王世子身后,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魂飞天外,连忙呼喝道:“叶大人,你这是何意?”

叶行远看也不看他,凛然道:“牟长史赚得人犯前来,立下大功,本官稍后自会奏明朝廷,论功行赏。此时公堂之上,不便多叙,你且退下,待本官审问人犯!”

世子大惊,转头对牟长史怒喝道:“你竟敢骗我?你是与这叶行远串通一气,哄骗我父王!我……我回去定要禀明父王,绝饶不了你!”

牟长史欲哭无泪,解释道:“世子莫要听他胡说,我对王爷忠心耿耿,怎会如此行事?这是他栽赃陷害!”

他抬头望着叶行远,喝道:“叶大人,你是糊涂了不成?此乃蜀王世子,你怎敢如此无礼?还不拜见?”

牟长史道现在还心存一丝侥幸,希望叶行远只是装腔作势,但旋即听门外鼓声阵阵,叶行远竟然当真升堂,召集百姓来旁听,不由冷汗涔涔,不敢想象叶行远要干什么。

这几日天州府民众翘首以盼,都在等待按察使司衙门叶青天升堂。今日虽无征兆,忽听衙门外鼓声大作,不一会儿就聚集了大量的人流,向着公堂之上张望。

有人好奇问道:“今日是叶青天升堂,审决慈圣寺一案么?难道新的人犯已经抓住了?”

有人眼尖,瞧见公堂之上站着一干人等,当中一个华服公子却不认得,惊讶道:“难道这便是慈圣寺一案幕后主使?叶大人是如何破案,又是如何让此人自动归案的?”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都是好奇堂上那公子的身份。

牟长史和蜀王世子见门口围满了人,料想今日叶行远是要撕破面皮,心中畏惧,正想遁走,但除了公堂上的衙役拦住之外,叶行远更加派锦衣卫人手,将他们牢牢看住,几个保镖想要动手,都被陆十一娘放翻。

牟长史也被架了下去,只留下一个战战兢兢的蜀王世子兀自立在公堂之上,直到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行远再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堂下何人?还不从实招来,否则大刑伺候!”

当啷啷数声响起,早有衙役取了刑具扔在公堂上,蜀王世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心惊胆战又咬牙启齿道:“叶行远,你昏了头了!我乃是蜀王世子,皇亲国戚,你敢对我动刑?”

此言一出,堂下轰然,有人惊叫道:“此人竟然是蜀王世子?这……这叶大人怎敢将他拘来?”

又有人畏惧道:“难道蜀王世子与慈圣寺一案有关?怪不得就连叶青天都要等这几天方才升堂,这……这皇亲国戚,让咱们小老百姓该如何讨回公道?”

有人咬牙道:“有叶青天在,他既然将蜀王世子抓来,一定会将其治罪!只是……只是他老人家得罪了蜀王,这可如何是好?”

自古小民畏官,之前叶行远拿下那么多官二代,已经有人心生畏惧。如今叶行远更是太岁头上动土,敢动蜀王世子,那还了得?

百姓们从小就受教育,皇帝那是真龙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那王爷便是千岁,世子爷日后是要当王爷的,怎能冒犯?

什么斩杀皇亲国戚的青天大老爷,那只有戏文说书里面才听过见过,现实之中哪有这种事?

叶青天真的有这么大胆子?

就听堂上一声脆响,叶行远沉声道:“你便是蜀王世子姬静飞,那就没错了,本官正下了牌票要去拘拿于你。你能自己投案,也算是迷途知返。本官且问你,慈圣寺奸杀妇女一案,你可有涉?”

果然是慈圣寺一案!众人都瞠目结舌,想不到叶行远真敢审到蜀王府的头上。

蜀王世子面孔憋得通红,恨恨道:“你莫要栽赃陷害,本世子何等尊贵,怎么会与这等肮脏事相干?”

叶行远冷笑道:“你莫要抵赖,如今已有数名证人口供,指证你便是慈圣寺一案的主谋。你若是乖乖招供,可免受皮肉之苦,若是抵赖不认,可休怪本官无情!”

世子瞥了一眼堂上的刑具,心中惊慌不已,这叶行远语气笃定,难道他还真敢对自己动刑不成?他硬着头皮道:“我家中有丹书铁券,我乃王府世子,不可动刑,你若是敢滥用私刑,便是罪不可赦!”

有世子这张护身符,便是三法司会审都不能对他动刑,姬静飞心中稍定。

叶行远淡淡道:“那也未必,若是本官请圣人文道,以自身功名为抵,便是对你动刑又能如何?”

这人是疯了!世子目瞪口呆,这天下哪里有这种人?依照古礼与圣人之法,确实有这个道理,若是主审官觉得人犯有罪,必须动刑,便可请圣人文道公判,以自身修行功名作为抵押。

若是真能给犯人定罪,主审官便无罪孽,但若是冤枉了好人,一身功名付诸流水,这等于是跟人拼命!

当今之世——不,就算是千载以降,都没听说有人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了。好好的当官都好,何必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案件,赌上自己的前程?

叶行远一定是个疯子!牟长史也震惊了,叶行远与蜀王府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到了这种时候,他当然也明白叶行远肯定是没有归附之心,真的就是打算借此机会把蜀王世子赚来判罪。

但是就算他真能给世子定罪,又能如何?王爷在蜀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听到这个消息来,只要差一批王府私兵,便能将世子救回去,叶行远岂不是白费功夫?

“姬静飞!你招是不招!”公堂上叶行远仍在咄咄逼人,世子浑身颤栗,他一直顺风顺水,在蜀中一地从来也没人敢违拗他,更不要说是威胁他,今日遇到这种场面,竟然是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果然是不见黄河不掉泪!”叶行远面色沉肃,凛然道:“传各位证人上堂,与姬静飞对质,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证人都是现成的,智禅和尚、童衙内与一干吃足了苦头的官宦公子都能指证蜀王世子。叶行远当日公堂之上,只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所以才没让智禅和尚与童衙内提及姬静飞。

如今人犯既然已经到案,他当然毫不客气,首先就让这两人指证。智禅和尚心若死灰,他反正都已经招过一次,也就不在乎在公堂之上再招一次。

他匍匐于地,低声道:“罪僧便是受了世子指示,才在慈圣寺后院筹备秘窟,以供世子淫乐之用。此前所说天府会之事,也是世子安排牵线。”

天府会是蜀中官场二代的聚会,但组织大权当然是落在蜀王世子手中,其余便是莫、刘两位公子地位再高,也得乖乖听从姬静飞的命令。

世子听智禅和尚招供,恼羞成怒道:“你这和尚,与我素不相识,怎可红口白牙诬赖于我!你可知诬陷皇亲国戚,便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