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宴会太喧闹,沈恕借着抽烟的工夫躲了出去。

抽烟区环境静谧,有柔软沙发,精致点心,细节贴心到位。

以至于沈恕陷入沙发后,就想解开领口放松一下。不过他在外注重形象,所以只稍微松了些领带。

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怎么躲在这里?”

沈恕把烟熄了:“外面太闹腾了。”

“确实,也不知道谁出的主意,不找乐队,倒找了几个刚出道的小姑娘蹦蹦跳跳。”来人是沈恕的朋友,林志钧。

林志钧坐到他身边,开了桌上的雪茄盒:“要抽吗?”

沈恕摇了摇头,抬手轻捏鼻梁骨,脸上倦色明显。

他前半个月还在公司加班,难得有休息时间,就得前来赴约。

林志钧好奇问:“这种场合,你不是一般都没兴趣吗?”

“跟魏家可能要合作。”沈恕言简意赅道。

沈恕是来谈生意的,刚才已跟魏家二少交换过名片。

林志钧咋舌:“你家老爷子已经默认要把家业交给你了,你怎么还这么拼?”

沈恕没说话,林志钧同他相识多年,言辞间没太多顾忌:“是不是你那便宜弟弟又作妖了?”

不等沈恕回答,林志钧便想起什么,面色怪异地看了沈恕一眼。

沈恕察觉了,他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有话就说。”

“郁松年也在。”林志钧说。

这话没前因后果,他俩却心知肚明。

这些年猜到沈恕有这点心思的,也就林志钧一个了。

林志钧并不奇怪沈恕会对郁松年有意,当年有多少人喜欢郁松年,多一个沈恕不奇怪。

只是郁松年和沈元走得太近,只这一点,就注定了沈恕不会去碰郁松年。

林志钧不喜欢沈元,他们这些人的家庭里,有私生子不奇怪,但被认祖归宗的就太少了。沈家不但把私生子认回来了,甚至在沈恕母亲去世后,还想把沈元他妈迎娶回家。

好在沈家老爷子没让儿子胡来,不然沈恕的位置就会变得很尴尬。

沈恕也很争气,大学毕业接手子公司以后,就做出了一番漂亮成绩,至于这成绩背后沈恕吃了多少苦,大概也就林志钧知道。

林志钧点燃了雪茄,抽了口才道:“都在传郁松年搞了他爸的秘书,被捉奸在床,不但打断了他的腿,许炳章还打算修改遗嘱,把财产全都留给现任老婆肚子的那个。”

郁松年随母姓,许炳章当年入赘郁家,靠着郁家起势,爬到如今议员位置。

在郁松年十八岁那年,母亲意外去世,他外公痛失爱女,受到打击,不久以后便也病逝。

太阳底下无新事,心怀不轨的凤凰男迟早会暴露真面目,许炳章装了几年后,便在郁松年于国外读书时,跟现任妻子勾搭上,连结婚都没喊郁松年。

比起郁松年,许炳章显然更看重现在老婆肚子里那个。

正如每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一样,许炳章自然不可能断了外面的女人,只是没想到有一天给自己戴绿帽的,竟是亲生儿子。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风声,这桩丑闻在圈内传开,几乎人尽皆知。

没人想到郁松年还敢露面,林志钧若有所思地打量沈恕,心想这人该不会真是为了郁松年而来吧。

沈恕将眼镜戴上,淡淡一笑:“都跟你说了,我来是为了谈生意。”

林志钧:“阿恕,你别昏了头。”

朋友之间的劝告,向来点到为止,

林志钧没再说话,沈恕低头饮了口酒。

抽烟室又进来了几个人,烟雾缭绕,沈恕便出去了。今日目的已经达到,他准备回家。

沈恕给司机发信息,叫人来接。刚发完消息,目光便不受控制地落在了侧前方。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背对着他,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清爽得不似来参加宴会,而像是来跟朋友会面。

只是一个背影,不该这般吸引沈恕目光的。

夏天单薄的布料下,隐约可见肌肉线条,是沈恕喜欢的类型,不过沈恕很久不谈恋爱了,自从那几段无疾而终的恋情,被林志钧一语道破后,沈恕便暂停了这些仿佛寻找影子的人渣行为。

他不认为他后来找的人像郁松年,可被林志钧说了以后,也不知是否心理暗示过于强大,他也觉得像了。

大概是对父亲的不敢苟同,沈恕在伴侣之事上颇为慎重。

如果没有明确心意,他不想开始新的感情。更何况这感情并不纯粹,也许有着旁人影子。

背对着他的人动了动,露出了半张侧脸。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在此刻安静下来,沈恕想起和郁松年的初次见面,也是他先看向他,亦是半张侧脸。

不同的是,那时落在郁松年鼻梁上的,是盛夏阳光,此时在郁松年眉眼间的,却是宴会暖光。

成熟了,长高了。

肩膀好像变宽,又像变瘦了。

沈恕不动声色用眼睛描摹着郁松年,直到手机震动,司机给他拨来电话,问什么时候来接他?

沈恕喉结微动,迟疑道:“晚点吧。”

挂了电话,他端起酒杯往郁松年走去。路上隐约听到旁人在议论郁松年,不是多好听的话,但显然并没有顾忌郁松年在现场,又会不会听见。

他们在轻视郁松年,而沈恕不喜欢这样的轻视。

郁松年在沈恕出声之前,便回过身来。和从前一样,郁松年的听觉向来灵敏。

沈恕平静而坦然地同郁松年对视着,没有率先出声,他只是在想该如何自我介绍,郁松年大概不记得他了。

出乎意料的,郁松年对他笑了笑,低声道:“好久不见。”

沈恕看着郁松年勾起的嘴角,有点失神。当年这么多人喜欢郁松年不是没有道理,这人长着一副天赐的好皮相。

许炳章能入赘,也是因为长相英俊,集齐父母优点而生的郁松年,更是好看得叫人心折。

郁松年见沈恕没有出声回应,笑容渐退,他猜想沈恕并不想理会他这声招呼。

也不是没有道理,如今他声名狼藉,来这宴会已经不知听了多少流言蜚语。

郁松年看着面前的沈恕,时光也让沈恕成熟不少,那副眼镜并没有温和沈恕的气质,反而加重了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感。

他从沈元那里听说过沈恕的许多事,但有一点沈元没有说错。

沈元说,他哥就是一个只会装模作样的高岭之花。

装模作样暂且还不得而知,高岭之花……郁松年看着沈恕那颜色淡而薄的唇,以及那看不出情绪的漆黑眼眸。

确实很适合这个称呼,郁松年哂然,准备再主动说些话缓和现下尴尬气氛时,便听面前这位高岭之花启唇,对他说:“郁松年。”

沈恕声音同长相一样,听着微冷,却是悦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