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调转(第3/4页)

侍奉的人对假皇帝都不怎么上心,夜深了就下去了。

假皇帝一个人,吊着一只脚,躺在榻上,循声看去,在看见来人的时候,像是看见了恶鬼一般,脸色煞白,额头上直冒冷汗,张嘴想喊人,却发不出声音。

他脱离控制中心之后,竟也发展出了自己的性格,看起来和秦钩不太一样了。

五年了,他越来越像那个胆怯懦弱的西南王,秦钩一出现,就更加明显。

秦钩从窗子里爬进来,随手取下挂在墙上的长剑,抽剑出鞘,然后在假皇帝面前坐下,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秦钩,你怎么回来的?你不是死了吗?”

秦钩没有回答,只是问他:“说一下这几年的事情。”

他这样说,假皇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秦钩又道:“扶游是不是和那个狗东西在一块儿了?”

“没有。”假皇帝连连摆手,“还没有,扶游没和他在一块儿,扶游这些年都在外面采诗。”

秦钩皱了皱眉:“他每年都跟你献诗?”

“嗯……”假皇帝瞧见他的脸色,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他这几年都在跟一个老夫子一起采诗,都是把竹简寄回来,然后让别的采诗官献诗的。”

秦钩神色稍缓,很快就捕捉到了新的信息:“扶游和你也闹掰了?”

“嗯。”

秦钩问他:“为什么?”

“控制中心害怕他变成第二个你,就给我下命令,让我杀了他。”

秦钩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你动手了?”

假皇帝当然不敢点头,依旧摇头。

其实他对扶游,根本谈不上喜欢,他不过是被控制中心设定成那样的,后来自己觉醒了,对扶游又哪里有深爱可言?

可是秦钩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握紧了手里的长剑:“说话。”

“我……我当时急着回控制中心,就想着快点完成任务,快点回去,懒得管他,就下了旨。”

是先前秦钩的作风,倘若换成除了扶游之外的任何一个人,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杀了那个人,然后回到控制中心。

秦钩问:“什么旨?”

“西南王死在西北,趁机问罪,让他担责。”

秦钩面色一沉,剑柄往下压了压,声音低沉:“你敢拿我做借口杀扶游?”

“你不能杀我,这个小世界没了我就……”

假皇帝忽然不说话了,因为这个世界现在脱离了控制中心,没有他一个皇帝,也会有无数个皇帝顶上他的位置,而他确实也不是真的皇帝。

真皇帝现在就在他眼前。

假皇帝止不住地发抖。

其实他也活不了多久了,他本来就是为了激怒秦钩存在的,控制中心解决了秦钩,又被切断了联系,自然也不会费心力联系他。

正当此时,外面传来侍从的通报声。

“陛下,扶公子求见。”

假皇帝像是抓住了什么救星,连忙看向秦钩:“扶游……是扶游……”

秦钩反手收了剑,重新翻到窗户外面。

假皇帝清了清嗓子:“请进来。”

随后扶游掀开布帘,走进帐篷里。

假皇帝还吊着一只脚,转头看他:“怎么了?”

其实从五年前,他们就没怎么见过面了。

扶游回身放好帘子,只站在门口,淡淡道:“他回来了。”

假皇帝愣了一下:“你见到他了?”

扶游语气平静:“我见到一只狗。”

假皇帝又道:“不是他吧?他不是死透了吗?”

扶游道:“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收到消息,如果他没死,控制中心不会放过他的,他们会给你传消息。”

“我没有收到消息,而且我们已经相当于被流放了,就算秦钩过来了,控制中心大概率也不会再管他了。而且我马上就要报废了,就算他们要管,也不会联络我。”

扶游颔首:“我知道了,有消息记得告诉我。”

他们说话的时候,秦钩就蹲在帐篷外面,不自觉地甩着尾巴。

他笑着,高兴极了,扶游一眼就认出他了,只是一眼,他还是狼形,天那么黑,可是扶游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

帐篷里,假皇帝又对扶游道:“五年前我下旨要杀你,是我对不起你。”

扶游抱着手:“我知道,是控制中心的命令。”

“你原谅我,可以吗?”

“不可以。”扶游古怪地看着他,“怎么了?有人威胁你?”

“……”假皇帝哪里敢说,只能摇了摇头,眼睁睁地看着扶游就这样走了。

扶游一走,假皇帝立即跳起来,抓起长剑,猛地刺向秦钩,意图先发制人。

秦钩竟也不躲,尖利的爪子毫不留情地刺穿皇帝的喉咙。

假皇帝也不松手,握紧剑柄,几乎把长剑全部刺进秦钩的心口。

他们原本就不能共存,你死我活,是迟早的事情。

只僵持了一息,秦钩一只手仍旧攥着他的脖颈,另一只手握住长剑,把长剑从自己心口扯出来。

长剑沾着鲜血,被秦钩硬生生扯开,扯开的瞬间,他猛地把敌人惯到地上。

“嘭”的一声巨响,皇帝甫一断气,就变成一堆尘埃。

被惊动的侍从们连忙问道:“陛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秦钩站起身,端起放在架子上的水盆,哗啦一下,泼在那一堆灰尘上,随手把盆子也丢到地上。

“没事。”

秦钩走到门前,在方才扶游站立的地方跪下,把脸贴在地面上,仿佛那上面还有扶游的气息。

*

西北战事继续推进。

皇帝腿上的伤很快就好了,可是近身侍奉的侍从们都说,皇帝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把自己从前穿的衣裳、用的东西都丢了,一定要人拿新的来。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最要紧的是,他开始不动声色地插手战事,每次排兵布阵他要出席,每次调动军队他也要出席。

每次御驾亲征,他都冲在最前面,骁勇异常,挥着长戟猎猎生风,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主场。

到了后来,他直接把诸侯军队的调度权都收到自己手里,侯王们以为只是做做样子,却不想皇帝是真的要兵权,他们再要反悔,根本就来不及了。

但战事确实一片大好,犬戎被打得节节败退。

扶游也认真地记录每一场战争。

这天傍晚,又结束了一场鏖战,扶游跟着清理战场的士兵在战场上做记录。

这次的战线拉得有些长,扶游低头写字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靠近,扶游抬头看了一眼,看见是自己人的队伍,就没有管,继续写字。

马蹄声越来越近,队伍像是要从他身后绕过去。

可是不多时,马蹄声忽然在他背后停下了。

笔尖顿了一下,扶游的感觉不太好。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笔,拿起放在一边的弩,瞬间站起身,回头对准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