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文斯没有西服,为了今晚的颁奖礼去现买了一套,虽然不用上台,但可能会有镜头打到,若是人群中只有他一个穿着随意,估计直接闭着眼都能在镜头里冒尖儿了。

文斯到场先找剧组的人,他们都集中在一片,位子后面有电子名签,没显示名字的代表可以随意坐。

文斯以为自己应该就是随便坐的,结果意外看见自己的名签在季明景左边,再右边就是导演组,自己左边则是空名牌。

他的位子被安排在主角旁边,还是很明显受剧组重视。不过文斯不想太早过去,先在不远处的场边站着,等差不多大部分人都落座后,才在那位置上坐下。

季明景和旁边的副导正说话,以为文斯才来,转头对他笑着打了声招呼。

当看见他穿的那身西服,季明景眼神自然地上下打量一番,会心笑了,欣赏道,“第一次看你穿这么正式,挺好的。”

文斯出于礼尚往来,也大大方方说,“季老师才是很帅。”

他这话说得没错,季明景今天穿了身紫灰色中山款的正装,袖边和领边有些含蓄的亮片设计,愈发显得气质出尘淡雅。

难得他还做了个发型,适当打薄的刘海下,眼尾淡淡一点大地色眼影,月亮般温柔的眸光就在和煦的笑意中,微微闪烁,若放在古代,妥妥的谪仙之人。

文斯一不留神看得怔了,心想自己如果是弯的,大概率会被电到。

只是,在他说出“季老师很帅”并对着那人有犯花痴的趋势时,他身边的座位坐了一人,电流也随之被切断。

那人不仅身材高大,气场还颇强,一坐下就让文斯的身体接收某种逼人的存在感。

他僵了僵,而季明景则微微向前倾身,对着文斯左边坐下的人略一颔首,“闻总来了,你好。”

文斯仿佛慢动作似地转头,同时脸上那点不情不愿在转过九十度后朝向闻礼那侧时,自动切换成了无可指摘的笑容。

“闻总好啊。”他笑,八颗牙整整齐齐。

真的无比标准,但闻礼只觉得那个笑容虚伪得很,扎眼,明明刚刚对着季明景时就很自然。

他点点头没说话,也是先打量文斯,这身西装其实在他看来并不算怎样,能瞧得出是赶时间买的,也没用心挑,并未恰到好处地凸显文斯的身材,只比学生面试穿的那种稍职场一些。

不过难得见他穿成这样,倒让人觉得……

闻礼轻咳一声,淡道,“是还不错。”

他极少夸人,说这话时略微别开了眼,没看着文斯,再加上此句前后语境及上下文接续关系,文斯以为他是在附和自己刚刚夸赞季明景的话,立即悟到了。

闻礼皱眉,没等来文斯的回应,转脸光看到他那一副“我就知道”的奇怪表情。

难道对于自己这句,他不该说点什么吗?

闻礼抬手拢了拢西服领边,他今天把最满意的西装都穿来了,迄今为止还只是在世界AI大赛颁奖礼上才穿过一次的。

可文斯竟仿佛一点都没注意,仅仅在他调整领带的时候,才好似眼神闪动了一下。

闻礼也顿住手上的动作。

“这个……”文斯看向闻礼领带上的领带夹,年会那次他三心二意,根本没见闻礼戴,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发现弟弟别了自己送的领带夹。

文斯没忍住多看两眼,然后王婆卖瓜道,“领带夹挺好看的。”

闻礼:……

前排有人走过,刷地在男人冷峻的面容上留下阴影,闻礼默默将两手手指交叠身前,换了种随意的坐姿。

但这也无法让他忽略心中此刻的憋闷感,为什么文斯对季明景就说人家帅,对他却只说领带夹好?

从未因外表感受过冷遇的闻总,头一回质疑起了个人魅力。

左边的气场瞬间冷冽,文斯只觉好似凉风习习从过道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寒噤。

这空调温度怎么突然低了?文斯心里想着,不由自主抬头望了望出风口,离他太远,探究无果。

而闻礼再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了,像尊被冷风冻住的雕塑似坐在他旁边。

文斯夸领带夹那句吃了闭门羹,好像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感觉,短暂噤声后,他实在没忍住,稍稍向右靠向季明景,压低声音问,“闻总怎么也会来?”

季明景看他满脸纠结难言,坐立不安的,眼里笑意更深,也轻声回道,“是张导请他来的。”

文斯无力地“哦”了一声,又慢腾腾坐正回去。

也得亏他回去了,否则有些人看到他和季明景在那儿窃窃私语,估计下一秒会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提溜回去。

可文斯还是想不通,脑子里翻来覆去,闻礼来就来了罢,这位置安排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这么敏感的身份,非要坐在两个主角中间?这不摆明了拉仇恨吗?

靠!到底谁干的!

文斯心中一声怒吼,稍待片刻又道不对,闻礼的位置没人安排,那边是空的,是他自己要坐的……

那所以,到底闻礼为什么要坐在这儿?

突然,顺着这个思路的文斯想明白了,因为季明景右边是固定位置,他是主角必定要挨着导演坐的,所以闻礼要离季明景近又要监视自己,旁边这空位就是最佳观景地点!

原、来、如、此……

文斯表面淡定,其实内心波澜起伏,正应了那句“我此时心灵尽是汹涌海啸,可你看我依然平静如初”。

这样紧张的时刻,文斯还后知后觉到一件事,刚才他问闻礼怎么会来,明显是问错了人,因为季明景肯定也是希望闻礼来的啊,他真是傻。

“季老师,我就随便问问……”他不无歉意地表示,没有不想让你CP来的意思。

季明景不知文斯心里想什么,但他那依旧犯迷糊的表情还是让他忍不住笑了,在文斯又靠过来说悄悄话的同时,他也稍稍低下头,“我知道,别瞎想。”

两人这个角度,季明景的目光恰好越过文斯,交错朝向对侧,而那边有人也正看着他。

仿佛心照不宣,闻礼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季明景也依然笑着,可其中的暗流却如陡然撕开一道裂口,涌出什么来,还未见其深,已能知其力。

不知怎么回事,文斯感觉身边的气压更低一级,直到季明景对他说,“典礼快开始了。”

随着舞台灯光次第亮起,那种暗中的压抑感才仿佛拨云见日,终于让他能够稍微喘口气。文斯全神贯注望着台上,眼里看的耳里听的都是颁奖,左右不斜视,兢兢业业当好一个人形木桩。

渐渐地,左侧快要冻僵的半边肩膀总算感到一点暖和的温度,上面并没有空调出风口,如此定位准确的冷空气,他现在知道是来自哪里了。

因为他刚才和季明景挨得太近了,有人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