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2/3页)

他勾起浅淡笑意,“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富商的赞叹,立刻决定了最终的结果。

音乐协会的评委们互相探看,都能见到朋友表情中的庆幸与意犹未尽的赞美。

他们低声和团长们贺喜,又靠近樊成云,仔细打听他那位天才徒弟的事迹。

弗利斯幽幽叹息,红着眼眶看向身边的厉劲秋,承认了作曲家的狠辣。

“你说得对,钟应是天才,维也纳之春的钢琴不行。”

他皱着眉,话语里尽是对连君安的嫌弃。

“一个钢琴家的演奏,竟然比不过一把琵琶带给我的震撼。我实在、实在是——无法认可!”

厉劲秋看弗利斯不顺眼,但他欣赏对方知错能改。

“无法认可就对了。距离音乐会还有一段时间,我和钟应能把这两首曲子改得更好。”

他的承诺直接带上了钟应,“不要钢琴也行,钟应的琵琶,能够撑得起整场纪念。”

作曲家帮忙决定了一切,很快比赛结果就传到了两个乐团每一个人手中。

合奏《凝视星空》《同舟共济》,不要钢琴。

维也纳之春的团长得知了结果,还没发出抗议,连君安先冲了出来。

“秋,我是最好的演奏者!”

厉劲秋和钟应正在等弗利斯交出琵琶,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质问,所有人都回过了头,盯着气急败坏的钢琴家。

连君安显然求助错了对象,他居然还在给自己补刀,“你知道我可以一个人完成两首曲子的演奏!”

“对不起,我不知道。”

厉劲秋的残忍,从来不会看场合,“我甚至想问,你到底懂不懂钢琴?”

一句话足够点燃钢琴家的怒火。

“你什么意思?”

他和厉劲秋不熟,团长始终保证他的弹奏,完全符合这位天才作曲家的期待。

却没想到,会直面攻击。

“我没什么意思。”

厉劲秋懒得回答他,虽然想抬出钟应,对他一阵批判,又本能的觉得,不能借钟应去得罪别人。

于是,他委婉的说:“只不过觉得你的钢琴很没有意思。”

始终受到赞誉和追捧的连君安,满脸震惊。

他七岁登台首演,十五年间“天才”“小贝多芬”“莫扎特在世”的称号,不绝于耳,即使是来到维也纳,他依然是最好的钢琴家。

然而,作曲家对他不屑一顾,连身边音乐协会的乐评人都安慰道:“安,你确实是最好的钢琴家,但这次的两首曲子,并不适合钢琴弹奏,所以……”

“厉劲秋特地谱写的曲子,怎么可能不适合钢琴!”

连君安不是傻子,他听得出评委话语中的安慰,可他不需要安慰。

“别说厉劲秋的曲子,就算是艺术乐团的曲子,也适合钢琴!”

他说完,愤怒的往舞台上去。

漆黑昂贵的施坦威安静矗立于台上,似乎琴键还留着他刚才演奏的温度。

连君安没有通知任何人,自己要做什么。

因为,钢琴会让他们知道!

身穿黑色燕尾服的钢琴家,愤怒按键,响起的旋律熟悉又陌生。

他演奏的是《同舟共济》。

宏伟庄严的前奏,泛起了独特回声,激得在场听众一阵颤栗。

那不是琵琶勾出的恢弘凌冽,而是琴键敲击出的坚硬铿锵。

瞬间,碧空如洗的天际,飘走了温和的白云,露出了炽热的烈阳。

连君安的演奏,在本该温柔的地方,升起尖锐的刀枪。

在本该沉寂的地方,落出魔鬼的颤抖。

钟应站在台下,听着自己作曲的音乐,变成了钢琴清脆流畅的琴键,却差点找不到应该在钢琴上出现的乐思。

因为他的琴声里没有感情。

流畅的旋律演奏出来的不是演奏者对死难者的怀念,不是对未来和平的展望,不是战火之中苦难人民同舟共济并肩前行的伟大。

而是技巧。

无论是超高难度的颤音,还是他擅自炫技加入的三整音这样魔鬼的音程,都让钟应感到诧异和抗拒。

钟应不懂得什么深奥的乐理,他只觉得,连君安弹奏的曲子非常陌生。

如果说厉劲秋一直强调自己钢琴很烂,那么在钟应听来,连君安甚至不如厉劲秋。

全场都震撼于连君浩独特的演奏技巧之中。

评委们的耳朵,经历了另外一种独特的《同舟共济》,在更为强烈的战争里,饱受摧残和折磨。

连君安的技巧,无疑是最好的。

他绷直了小臂,沉浸在疯狂的演绎里,随着音符晃动着身体,倾注了毕生功力。

八十八个黑白琴键,似乎全都被他同时奏响。

整个音乐大厅都回荡着他创造的天罗地网,没有人可以挪动半步,逃出生天。

一首曲毕,连君安十指滑过钢琴,奏出了缓和的尾声。

他站起来致意,争锋相对的强调道:“秋,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的钢琴家!”

厉劲秋皱着眉站在那里,终于从折磨中活了过来。

他发誓,如果连君安弹的是电子钢琴,他肯定是抬手拉闸限电让对方快滚的第一人。

可惜,连君安丝毫没有意识到厉劲秋的排斥,见他迟迟不说话,顿时得意起来。

“我是最适合演奏《凝视星空》和《同舟共济》的人。”

厉劲秋感受到极大的冒犯。

他冷言回答:“就算地球上的钢琴家都死光了,我也不会选你。”

他宁愿自己弹!

连君安显然低估了厉劲秋说真话的杀伤力。

他面红耳赤,从未遭受过这样的羞辱。

“什么?”

厉劲秋双手环抱,紧紧盯着钢琴,说道:“如果不是你们团长坚持不肯换掉你,今天也不该让你演奏《凝视星空》。你没发现,我只来过一次排练吗?因为,我怕自己控制不住,把钢琴部分完全删掉,免得污染听众的耳朵。”

他唯恐这人受刺激一般,好言好语的劝解道:“不要再弹了,连先生,不要让我恨上钢琴。”

音乐协会永远都想为厉劲秋无声鼓掌。

再尖酸刻薄的乐评人,跟这位天才作曲家一比,都变得如此的温柔克制。

维也纳之春的团长面上无光,赶紧低声说道:“安,这只是一次纪念音乐会,你没必要这样。”

“来吧,孩子,你依然是我心里最好的演奏者。”

团长如斯温柔。

连君安更受打击,他凭借着实力站在舞台,却被厉劲秋弄得好像一个关系户,在乐团里赖着不走。

他无法承认这样的事实。

连君安一身骄傲,顺风顺水,还没在傲慢的作曲家身上遭受如此侮辱。

即使厉劲秋让他不要再弹钢琴,连君安也坐回了琴前。

因为,这是他唯一的倚仗、唯一的武器,他需要更加深邃、悲伤、充满希望的曲调,去挽回残酷作曲家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