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3页)

无论钟应如何贴心的讲述着意大利语,再加上一根弦一根弦的展示,面前的听众都只能领悟到——

琴声很好听,对方很专业。

等到钟应极尽所能,展现了自己对十弦琴的了解。

哪怕是贝卢,都发出了震惊无比的喟叹。

“孩子,我确定你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古琴专家了,而且,我现在迫不及待想听听你为我演奏!”

钟应平静面对他的赞美和期待。

他的笑意温柔平和,“贝卢先生,您懂琴,更懂雅韵。适合雅韵的舞台不在这里。”

年轻人双手无奈的摊开,明确的示意自己并不满意这间收藏室的状态。

“它应该登上舞台,在您九十七岁的生日音乐会上,奏响乐曲,纪念您与沈先生的旷世友谊。”

他说得情深意切,好像是一位感动于贝卢和沈聆友谊的演奏者。

多梅尼克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又表情挣扎的看了看贝卢,终于拍手附和,“好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贝卢皱起了眉。

多梅尼克却趁机撒谎,欺骗他忠实的朋友,“我一直觉得给你生日准备的《金色钟声》差了些什么。”

“原来就是差了高山流水的情谊,梅花三弄的高洁!贝卢,古琴才是最适合给你庆生的独奏乐器!既然钟应如此热情,为什么不让他弹奏十弦琴,给你一场终生难忘的生日音乐会呢?”

“不……”

贝卢下意识拒绝,他脸上写着动摇,说出的话依然冷漠无情。

“当初樊成云三番两次找我要十弦琴,我万分不舍,才请他多等一段时日,好不容易请了技艺高超的斫琴师,制成了一模一样的十弦琴,用于收藏。”

他视线眷恋的盯着雅韵,语气认真的说道:“这张仿制品的音质比我赠予樊成云的十弦雅韵差上许多,可它毕竟是我和沈聆友谊的见证。”

“我不希望它出现任何问题,导致外人对十弦雅韵的品质产生误会。”

钟应见他如此反对,也不继续废话,直接伸手勾弦。

他的一腔怒火,将雅韵十弦震得剧烈颤抖,流淌出的音律不再温柔静谧,而是藏着暗涌风浪,如同一条奔腾在山涧的溪流,于河床碎石之中撞出朵朵浪花,泛着锐利的银白色,奔袭悬崖,落入九天。

钟应的琴声,唤醒了雅韵沉寂了七十九年的韵律。

贝卢平日只要听到那琴断断续续声音,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此时听了钟应弹奏的乐曲,四肢热血沸腾,残废许久的双腿随着节奏微微颤抖,恨不得立刻站起来,扑向雅韵奏出的流水之中,畅快的感受无拘无束的自由!

钟应见他这样,伸手盖住琴弦,琴声戛然而止。

贝卢诧异又遗憾的表情僵在脸上,完全说出来任何话来,只能指着十弦琴,用嘶哑的声音大声喊道:“弹啊?你继续弹啊!”

他笑意更深,无情说道:

“贝卢先生,在这样狭窄的收藏室弹奏十弦雅韵,无疑是对它的侮辱。哪怕这只是一张仿制品,对于我来说,它依然是一张非常优秀的十弦琴。琴徽完整,十弦宫商角徵羽变音偏音丰富准确,弹奏时泛音如天,散音如地,按音如人,是不可多得的良琴。这说明仿制者,必定是优秀的斫琴大家。”

“我爱琴如命,所以我觉得,除了光芒万丈的舞台,没有任何地方适合它展现自己的全部魅力。”

他说得极具煽动性,再加上贝卢听了半截的古琴曲,早就心痒难耐,眼神犹豫的反复看向助理,简直像在“用武力强迫钟应继续演奏”和“满足钟应的要求”之间挣扎。

钟应有足够的信心。

贝卢喜欢乐曲,更喜欢十弦雅韵,刚才半截《流水》已经牢牢抓住了他的心,九十六岁的老人更懂得时间珍贵、机不可失。

果然,贝卢在深深思考之后,神色动容。

“多梅尼克,我记得……《金色钟声》的作曲人厉劲秋非常的固执。”

他这话直接表达了希望钟应登台的意愿。

多梅尼克喜形于色,说道:“放心吧贝卢!”

虽然他不能告诉贝卢,钟应已经把厉劲秋搞定了,但是他可以毫无压力的拍胸脯保证道:“再固执的作曲家,知道了你要拿出珍贵的十弦,还邀请到了如此出众的演奏者,他也会马上同意十弦琴取代古筝的位置!”

“你的生日还有三天,我发誓,钟应能为你带来独一无二的《金色钟声》!”

可靠的朋友和优秀的演奏者,给了贝卢完整的信心。

他立刻同意了借出这张十弦琴,让钟应加入《金色钟声》的表演,为他送上生日祝福。

贝卢叫助理去取合适的琴箱,又安排了一些别的事情。

然而,钟应并不在意。

他只在乎,自己说动了贝卢,能够与十弦琴独处整整三天!

从意大利回国,最快只要十一个小时。

他可以尝试在这三天悄悄带走雅韵,即使无法做到,他也有充足的时间,考虑别的办法。

哪怕一定要为贝卢弹奏《金色钟声》也绝不后悔。

为了雅韵,沈先生刻苦钻研三十余年,忍了无数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

他为了雅韵,给仇视的家伙弹弹琴又算得了什么?

心情极好的钟应,笑容悠闲的抚弄雅韵,等待贝卢的助理拿来琴箱。

等待的时间出乎意料的漫长,但他一边调弦,一边和多梅尼克讲述十弦琴和管弦乐的配合方式,便也不觉得太久。

那位走出收藏室,挑选琴箱挑了近一个小时的助理,终于带着保镖回到了收藏室。

贝卢点了点头,指挥着助理,说道:“把琴装进琴箱吧。”

十弦雅韵小心翼翼入箱,贝卢说出了自己的额外要求。

“虽然这张琴只是仿制品,但是它依然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所以,这张琴从始至终都不能离开我信任的保镖视线,希望你可以理解。”

钟应理解。

能够带着十弦琴走出牢笼,已经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区区保镖而已,他总能想到办法,解决掉盯梢。

钟应信心满满,如释负重般见到十弦琴躺进琴箱,在深得贝卢信任的保镖手中,走出了收藏室,走出了书房。

长廊落地窗外阳光温暖,金色光泽照耀在黑色琴箱上,都像是太阳在庆祝为雅韵重获自由,绽放出的金色烟花。

贝卢见到琴箱反射的光线,叹息道:“这还是它第一次离开收藏室,我总是担心它受伤。”

“别担心,我的朋友。”

多梅尼克见钟应如愿以偿,高兴的拍了拍轮椅扶手,“我们绝对会像保护自己性命一样,保护你心爱的古琴。而且,还有你的保镖看着呢。”

一张琴,牵动了多少人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