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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转回了演播室内, 欧平歌莞尔一笑:“苏记者总是能带给我们意外的惊喜,我想,这就是她之所以如此受观众喜爱的原因。”

有人的地方不一定有江湖, 但一定有弹幕——

“我怎么感觉这个记者有点想抢我们欧姐姐的风头?”

“前面的+1。”

“拜托,我们苏苏就是这样的沙雕风格啊, 哪有抢?”

“对, 老粉来证明, 她在《天天身边事》里就这样,很可爱啊。”

演播室内,欧平歌面对着镜头, 朗声道:“苏记者, 昨天涨潮时分,南江堤塘上发生了一起落水事故,请你为我们介绍下事情经过。”

节目正式进入正题, 苏春日恢复严肃面孔,边缓步来到堤坝旁, 边指着下方一处此时还露出水面的樵石道:“昨天下午四点左右, 两名男子位于这块樵石上垂钓游玩。刚开始江面风平浪静,可没多久, 江水涨潮,水位迅速上涨, 淹没樵石。当两人意识到时,已来不及回到岸边。接着江水涌来, 直接将两人卷入江中。之后两人被附近群众救起, 遗憾的是,其中一名六十岁老者已无生还迹象。血的教训为我们敲响了警钟,我们在此提醒广大市民, 生命只有一次,请不要在江边危险区域垂钓游玩,以免发生意外……”

当苏春日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时,控制室内一片哗然,众人纷纷举头四顾,面露茫然惊异。

与此同时,电话热线同时响起,接线员顿时手忙脚乱。

在乱成一锅粥般的控制室内,夏临安目不转睛盯着屏幕上的苏春日,清俊眉宇逐渐皱起。

此时的苏春日对演播室内的慌乱一无所知,就在她准备继续报道时,忽然听见了耳麦里传来欧平歌的声音,清朗明亮,声线平缓。

“苏记者,不好意思打断下,据我们刚从医院以及家属处获得的消息……老人并无生命危险。”

阴云密布下,忽然一道闪电撕破厚积云层,随即巨大雷声在苏春日头顶响起。

不知是因为雷鸣声,还是欧平歌的声音,苏春日浑身血液霎时停止流动。屏幕上的她,整张脸如同被无形胶水粘住,压根做不出一丝表情。她微张着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天地之大,她什么也听不见,只余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不断响动,鼓动得耳膜生痛。

欧平歌用眼神示意导播将画面重新切回了演播室。她端坐于访谈桌上,姿态大方,冷静熟练地进行着救场:“不知何种原因,苏记者刚提供的信息有误,我这边代为澄清整理下。昨天下午,南江边共落水三人,一女两男。在周边群众以及救援队二十多分钟的合力紧张救援下,落水人员全部救起,经过医院救治,已无大碍。”

屏幕上欧平歌的游刃有余与镜头切换前苏春日的呆滞无措形成了鲜明对比。

如果说之前的熊孩子算是小意外,那么这次就是实打实的直播事故了,弹幕顿时对苏春日展开了攻击——

“老人:我死了?咋没人通知我?”

“这个记者在无中生丧啊,无缘无故咒人家死,大丈夫?”

“现在的记者这么好当哦?提前都不做功课,不背稿子的?”

“连落水人数都弄错了,她是刚睡醒吗?还不如我去播。”

“以前《天天身边事》是录播,她靠着哗众取宠混红了,现在一上直播,要露真功夫时就露马脚啦。”

“和欧女王完全是主子和洗脚婢,高下立现啊!”

“山鸡就是山鸡,永远变不了凤凰。这种水平,还是滚回《天天身边事》继续处理鸡毛蒜皮小事吧,这种严肃专业性节目她根本不配!”

苏春日虽然没看弹幕,但也清楚自己现在面临着什么境况。

头顶不断响起轰隆隆的雷鸣声,听在苏春日耳内,犹如丧钟。

苏春日心绪混乱,面皮又辣又紧,羞愧紧张愤怒懊恼交织,冲得她太阳穴突突地疼。

昨天她忙着加班录制《天天身边事》栏目,时间紧张。加上兰子热情自荐,说会将资料全部整理妥当,她也就没再自己查看新闻。今天上午苏春日将兰子给自己的资料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全背诵了下来。当看见老人去世消息时,她特意找兰子确认,兰子斩钉截铁说老人今早因为并发症去世。当时摄像师以及司机都在车上听着,可从头到尾都未发一言。

苏春日看向第一频道的兰子,摄像师以及司机,几人都不约而同移开了眼神。

电光火石间,苏春日将事情想了个通透。

兰子给了她错误的资料,想要让她在直播时出丑。可兰子不过是编导,自己与她之间并无利益冲突。

唯一可以从中获利,并且有能力指使第一频道工作人员陷害自己的,便是刚才那位让苏春日不要紧张的欧平歌。

苏春日出现直播事故,不论是烘托自己的救场能力,还是阻断苏春日之后的上升之路,对于欧平歌而言,都是百利无一害。

苏春日找到了罪魁祸首,却也无可奈何。直播事故已经发生,毫无转圜余地,之后她即将面临的是台里的严厉处罚。兰子肯定已经在她直播时,将资料证据给销毁。四周都是第一频道的人,她完全是百口莫辩。

要是真撕破脸去指控欧平歌,一来没有证据,别人肯定得骂她狗急跳墙乱咬人。二来就算是信了,高层也不可能为了她一个小角色,而去处罚当家女主播。

这一局,怎么看都是她输。

这时,轰隆一声巨响,密集暴雨哗啦啦落下,苏春日浑身顿时被淋了个透。她木然披上透明雨衣,接过工作人员递给她的雨伞,打开撑住。江边风力强劲,鼓动的伞拖着她左右摇摆,远远望去,像是无根浮萍。

导播在耳麦中提示着,镜头切回了现场。

苏春日努力镇定精神,面对镜头,完成接下来的报道:“正如各位观众所见,事发地点周围有铁丝围栏,但有不少市民破坏了铁丝……啊!……”

一股大风刮过,苏春日手中的伞被吹得伞面翻转,她整个人也被伞拖着向前,脚步踉跄,半跪跌倒在地。

弹幕上的声音充斥着冷嘲热讽——

“这位记者,够了,你今天已经给我们太多的惊喜了。”

“我欧姐姐救场很累的,拜托放过。”

“烦不烦啊,表演痕迹太重了吧。”

苏春日单膝跪倒在地,刚才摔倒时撞击到关节处,疼痛令她一时无法站起,只能维持着狼狈姿态。

而周围第一频道的工作人员却面露冷漠,无人上前搀扶。

《天天身边事》办公室里,乔木木边看直播边气到爆炸,撸袖子要上去找第一频道算账,被小汪死死拉住。

夏临安看着屏幕,面沉如水,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白净皮肤上,青筋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