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九间小屋(第6/25页)

虽然他们对动物非常无情,但对自己的存在本身,确实也有真情流露的一面。这个社会规模之小,常常让我感到震惊:想象一下,如果你一辈子认识或看过的人用十根指头就能算出来,那是什么感觉?但这个小小的社会却可以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来形容:那些比这里大上一千倍的社会可能进行的仪式,在这里一样可以看到。事实上,这里的仪式与规则有时会让人有一种数不胜数的感觉,好像是为了弥补参加人数太少的缺憾。他们的人生虽短,却充满了许多华丽的盛典,那些被大型忙碌社会视为微不足道的日常琐事,在这里都成了值得大肆庆祝的事件与里程碑。

例如,女性每个月月事开始时都会有个仪式,结束后也一样。就连性交也被认为是大事。我初次发现一男一女同时走进小屋时,其余村民开始呜呜呜大叫起来;因为很晚了,睡眼惺忪的孩子们还抬起蓬乱的头四处张望。那一对男女似乎完全不觉得尴尬,完事后,他们走出来,其他人又开始呜呜呜叫了起来,然后才躺下来在席子上睡觉。初到村庄的头几周,我见识过各种用仪式庆祝的事件,像是某个婴儿学会走路(就是那个喜欢拿危险的东西来吃的小女婴)、某个男孩拿到生平第一支长矛、某个女孩的生日。还有一群猎人回到村庄时,其中两人身后拖着一个用棕榈叶做成的简易袋子,整袋鼓鼓的,似乎装着一大堆雾阿卡,全都在里面哭喊尖叫。另一个仪式,我完全看不懂在庆祝什么,只见四男四女绕着火堆跳舞(全无节奏可言,比较像在慢跑),每个人拿一只我在干货小屋看到的咧嘴蜥蜴,按在额头上,然后丢进火堆,旁观者始终一脸严肃。(8)

我们要轮流帮梦游者洗澡,某天晚上我轮完班回到村里时,看到村里所有人都站在第九间小屋外面,集体发出一种近乎金属声的嗡嗡鸣响,听起来像发电机的声音。酋长站在小屋前的空地上,看来高壮庄严,头上戴着一顶苍白的蕨叶冠冕,蕨叶尾端有的折了起来,有的像甲虫触角在微风中轻飘。他说了一些话,其中一名妇女轻轻地把一个小男孩往前推。当时,我还不太会猜测乌伊伏人的年纪,后来我才知道按照当地历法,他才刚满八岁,用公历来算大概是十岁。

男孩与酋长转身面对面,酋长把双手放在男孩肩头,对他说了一些话,男孩把头低下来。酋长再度开口,然后走到门边,男孩走进屋里,酋长跟在后面,村民发出的嗡嗡鸣响变得更大了。刚刚推了男孩一把的那个女人坐在门口,面朝屋内,她身边坐着一个男人,我想他们是男孩的父母。

我也靠了过去,蹲伏在他父母背后,顺着他们的目光往屋内看,发现龟壳下方有一个小火堆照亮室内。微光中,龟壳看起来像蜡做的,甚至有点邪恶,像被杀掉的野兽遗躯,因时代久远而具有了魔力。

小男孩躺在屋内的席子上,面无表情,但是从门外我可以看见他的右手,手指一张一合,好像村里男人握着长矛的手势,只不过男孩手里没有任何东西,只有空气。酋长走过去,跨在他身上,念诵几句话。屋外的嗡嗡鸣响变得更大声了。然后,酋长慢慢放低身子,一开始跪下,接着全身靠在男孩身上,在他身上静静趴了几分钟。他并不壮硕,但是因为男孩身形甚小,所以被酋长完全盖住了,我只看得到他的手,抵着席子,一张一合。

当时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吗?我想我知道。但那整件事比较像发烧时所做的梦,包括酋长念念有词、奇怪的火光、屋外的嗡嗡鸣响、远处的野猪叫声、酋长身上因为流汗而发亮的背部和大腿。最后酋长说了一段简短的话,男孩把身体翻过去趴着,接下来的暴力举动让我震惊不已。

“暴力”这两个字可能言过其实,因为就算酋长的表现极为强势独断,他也没用到非必要的蛮力。在他开始之前,我注意到他身边摆着一点肥油,装在诺阿卡的壳做成的碟子里,接着他往男孩身上抹上油,对他进行了鸡奸,动作很彻底,却不带一点邪气。男孩则是躺着不动,一语不发,双臂摆在身侧,手仍是一张一合,脸埋在席子里。

完事后,酋长站起来走到门口,向男孩的父母鞠躬,他们也鞠躬回礼。然后他又说了一些话,接下来有八个男人走到他身边(其中两个就是长矛上挂着一长串雾阿卡的少年),一起站在空地上。酋长举起头上的蕨叶冠冕,放在其中一位老者头上,我认出那老者就是我们抵达那天参与谈判的人之一,接着他也走进小屋,做了跟酋长一样的事。做完后,他一样向男孩的父母鞠躬(他们也鞠躬回礼)。冠冕又传到下个人头上,接下来一个传一个,直到他们全都对男孩做了那件事。

大家轮完后,酋长讲话了,男孩则用手撑起身子跪着,然后慢慢站起来,走到门口站在酋长旁边,火光打在他们身上。酋长把男孩推到身前,在他父母面前慢慢将他转一圈。我可以看到他的腿部内侧有血渍,但除此之外,他看起来跟进入小屋之前没什么两样:表情一样是那么严肃,身形完美,黑色眼眸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然后酋长再度对他讲了话,并将蕨叶浓密的冠冕戴在他头上,双手摆在男孩头部两侧,像在赐福祈祷。

这时,仪式突然间结束了。嗡嗡鸣响不见了,村民纷纷打哈欠,伸懒腰,分头散去,酋长又跟他的好友聚在一起,朝着猪群慢步而去,小小的头上顶着蕨叶冠冕的男孩则被玩伴们包围起来,一群人跨步向储肉小屋走去。他身上除了多了一顶冠冕,唯一不同之处是走路有点O型腿。这结局实在太不精彩了,害我独留原地,纳闷不已,不知道整件事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我知道这么说很不中听,即便在目睹这起事件之前,我向来觉得某些特定种族生来就比较容易有某些行为,或者更精确地说,是自然有某些特色。例如,德国人与日本人(我认为这一点无可争议)天生就喜欢用细腻的手法做些残酷的事,法国人则有办法把迷人而懒惰的表现转化成一种慵懒的气质,俄国人爱酗酒,韩国人粗鲁,中国人吝啬,英国人则有同性恋倾向。至于伊伏伊伏人,他们在性事方面喜好并倾向杂交。那一晚过后,大概相隔一周后的某天,我因为在村子里待得太久感到有点无聊,简直快闷坏了,便到森林里散步,当时我看到小屋里的那个男孩正跟某个带长矛的少年在一起。这次是那少年紧靠着树干,由男孩帮他口交。此刻,一般人自然而然会认为(可以预见,稍后当我把自己看到的情景转述给艾丝蜜与塔伦特时,艾丝蜜的看法跟我一样),那小男孩是幼小的性奴隶。但我相信并不是那么一回事。我们停留在村子里的那几个月中,我目睹的是某种滥交与性开放的普遍氛围,只不过我很惊讶先前怎么没注意到:我看见成双成对的性伴侣(一男一女,但也有其他组合)在小屋与森林里翻云覆雨,也看见各种年纪的小孩用身体去磨蹭其他小孩,当然成年人也是这样。来到伊伏伊伏岛之前,我未曾想过小孩也可能喜欢性关系,但在这村子里看来是那么自然而然,连骨子里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