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穿越之四百八十六(第4/4页)

从付丧神背后长出的骨片终究是布满了他的全身,那些最后的话语到底是出自付丧神本身的意志、还是受时间溯行军的影响,已经没有人能够解释清楚了。尖锐的角刺破了他的头皮向外生长,又向内与颅骨粘合成一体,大太刀原本精壮紧实的肌肉如同被什么在内撑开,转瞬就膨胀起来,本就高大的体格变得更加健壮,肌肤也变得枯槁苍白,只剩拿着本体刀刃的手还残留着一点骨节分明、五指修长的轮廓。在变成溯行军后,付丧神的思维便应消逝,难以自控,一如彼时的一期一振,但是它却还仍然握着本体刀刃,在雪亮的白刃一点点失去“太郎太刀”应有的模样、变成毫无特色的制式刀刃一样的东西时,也坚定沉默地挡在三郎的面前,甚至也不再露出那一个看路的空档。

竟是如此叫人安心。

沟尾茂朝,也就在此时终于追上。

他看见三郎的瞬间就眼前一亮。在他暗中的手势下,本属于受他调遣的亲信部队就飞快散开,趁羽柴秀长没有靠近,呈半包围状态逐步逼近收缩。还被一条华丽腰带紧紧捆住的、挡在三郎背后的鬼怪般的角色目光空洞地看过来,身上深入血肉的箭矢即使在转变了之后仍然停留在里面,只是伤口处留下的血已经从殷红变作漆黑,仍涓涓淌下,却也不妨碍它提刀向沟尾茂朝等人发出一声声意味不明的嘶吼。

马匹终于也撑到了极限,前蹄啪的一声应声而断,顿时在马上的所有人都控制不住地往前栽去!

羽柴秀长确实没有靠近。他在林里设下多个陷阱,自己自然知道具体都是放在何处,故选择了完全安全的小路、绕着圈子去追击。他既然选择了在这里埋伏,当然已经将四周的地形都摸得透彻,就连哪边过于树木茂密马根本不会过去、哪边暗藏深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更遑论在他与沟尾茂朝追过来的时候,原本埋在前方和后方、暂时未能出现的伏兵就已经在他的暗示下重新集合并包围住这片区域。

但是看着三郎似乎要被沟尾茂朝追上,他还是舒展了一下身躯,举起了已经装弹的铁炮,目无表情地对准了三郎那边。

——就和兄长羽柴秀吉一样。他作为忍者,越是在这种重要的关头,就越是只能信得过自己。

抓捕到了三郎倾倒的瞬间,他平静地扣下扳机。

那些从人化鬼的东西无法动摇片刻他的内心,只是,这两个家伙是在太庞大了一些。但换过来说,就算再庞大,能将织田信长的正面背面都护得严严实实,这种来自侧面的冷箭,也还防得住吗!

铅弹自膛中拖出的炸响激得沟尾茂朝心中一乱,他下意识地想要朝三郎冲去,但马匹终究还是没快过子弹,他也不可能有看到子弹运行轨迹的眼力只能眼睁睁看着——

——看着在三郎与太郎太刀的空隙之间,有一振几乎已经蜕成蛇骨、却比敌短刀更加凶狞,活似时间溯行军中更高一线的“苦无”骤然跃起,代替三郎受了这一击,同样如蛇类般的颅骨应声而碎!

这就仿佛溯行军的织田信长撤走时那一刻的场景重演。

沟尾茂朝来不及品味这种宿命感,提起的一口气后知后觉地要散下去。但也还没等他完全放下心,紧接着就是第二声枪响传来。

……比起搭弓射箭,又或者装弹换弹,换铁炮的速度果真更快。

这一瞬间,从三郎颈侧炸出的血花,同时印在沟尾茂朝与羽柴秀长的眼里。

羽柴秀长含笑一字一顿道:“这才是,尽管交给你了。”

沟尾茂朝目眦尽裂,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滚鞍下马、跌跌撞撞地扑到三郎身上!他的亲信后一步地在他身后排成一横,迟一步地挡住了羽柴秀长窥伺的视线,看着他不顾两个完全化为鬼怪的护卫木然的举刀威胁,失态地去试探三郎的鼻息!

安土城中不再锻刀、只在角落里等着刀剑与审神者们的刀匠也在这瞬间仿佛遭遇重创,裂纹从脖颈处蔓延至全身,骤然崩碎!!

而本应中枪的、相貌多年未变的织田家前家督,在两名溯行军大太刀的包围线下,呼吸均匀,仿佛孩子一般地安睡着。

【……因此将沾有血的部分削下来,灌注到这个木偶里作为引子。】

多年以前,曾经有人指着刀匠这么对三郎说道。

对这些对话一无所知的沟尾茂朝在确认了三郎活着后,已是再也受不住这大喜大悲的情绪,泪如雨下。他无暇去思索为何三郎衣襟有血、却颈部毫无伤口,也无法考虑刚刚还清醒的三郎为何转瞬就陷入了沉睡。他甚至不能再多浪费一秒羽柴秀长未能靠近的时间,去耗费在唤醒三郎、进行嘱托上,只能一边无声落泪,一边咬牙坚定道:“就是现在了,药研藤四郎。”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全身的气力仿佛被掏空大半,整个人似是苍老了几岁。

而一直不见踪影的药研藤四郎,也就如同神话中下界的仙人一样,身影从无到有,渐渐清晰。

唯一还维持着完好人类模样的短刀付丧神死死抓着一个人头大小的匣子,以难辨的复杂眼神看着三郎。在药研藤四郎不见踪迹的这段时间里,他其实是一直是这样抓着匣子、不敢离身也不敢放松,并以不被人所见的姿态跟在沟尾茂朝身边,直到沟尾茂朝肯定地说出那句话。甚至因为抓得太紧太久,他的指节都早已青白、僵硬固定成了匣子的弧度,连从匣子上面移开都如此疼痛。

而在场众人里,三郎是唯一未能有幸看到里面装了什么的人。

仿佛还带着本能寺被烈火熏热的烟气,肤色白皙、容貌和三郎一模一样的青年头颅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里面,就像是陷入什么美好的梦境一般,安宁地微笑着。

……就连这种微笑,都似乎在这一刻与三郎的睡脸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