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毫无区别

“……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男声发出真情实感的疑惑。

“我刚刚似乎产生了幻听……”

张求仁慢吞吞的说道。

许少庭不缓不慢的回答:“我这里有《春风的故事》稿费汇款单, 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稿费来源与收款人姓名。如果您还是不信,打电话给许怀清先生,他的人品老师您总信得过,绝不会是在这样的事情上为孩子撒谎的人。”

“况且我没必要说这样的谎言。”许少庭最后说道。

电话那边便又是长久沉默, 少庭握着话筒, 看似镇定, 一颗小心脏早就加速跳动, 但终究是因为非常想去看望叶校长一面, 到是与张求仁说明自己是知行这件事的尴尬渐弱了些。

“你真的是知行?”半晌过去, 电话那头的人犹是副不可置信的语气。

“我真的是。”许少庭答道。

随即补充:“老师,我想去看望叶校长。”

“哦……”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发飘。

少庭连喊了好几声, 对方才被喊回了神,便听对方保持着虚弱声音报了个地址。

张求仁说:“你来吧……要是你的话, 叶校长也早说过,很想和《春风》的作者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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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司机开车一路到了小少爷说的地址,到了那地点,宽大铁栏杆校门前两侧竖着牌子,写着圣玛丽救助学院,外界纷纷猜测叶珍珠先生此时应位于哪所疗养院里, 很少有人想到,她在最后的时光里选择了留在了自己一手创办的学校。

司机大叔将车开学校大门前,与门口看门的大爷报了许少庭名字,这人便佝偻着背, 小跑着出来替他们开了门。

一路进了学校,少庭趴在车窗上往外看,校内风景比他想象中的好上太多,来之前因为想着“救助站”三个字, 总想着这是个充满冰冷灰色色调,类似于福利院般的地方。

到了这里还未进来钱,就先望到满眼的绿意,等车一路的开,便被成片的绿色草坪与两三个成年人才能合抱住法国梧桐树惊到。不是许少庭夸张,而是他来到这个百年前的上海后,在沪市所见有十里洋场与独属于这个时代繁华都市的颓靡喧嚣。

以至于在这样的大都市里,圣玛丽救助学院这宛如国家森林公园般的、充斥着静谧绿色的景色,让许少庭心中不禁的想,叶校长该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一位女士。

从许怀清口中得知如今是四十三岁的年龄,八岁那年跟着成批的难民从北方一路逃荒到上海,之后被一位英国传教士收留,同年被来自英国的一位白人女士收养。

而提到叶校长的白人养母,便绝没办法忽略。

这位收养了个华夏女孩的白人女士,关于她的关键词有英国贵族,庄园继承人,中英贸易中的投机者,英国数得上名号的女富豪,虔诚的基督教徒……

以及终身未婚,只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但也早早断绝母女关系的华夏养女。

叶校长传奇的人生,之所以能称得上传奇,也有着她这位终身未婚的英国贵族白人养母的因素。

有着这样一连串的名号的养母、为叶校长的人生带来的外人所津津乐道的八卦也实在是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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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车停在张求仁老师交代的“直走见到第一幢灰色五层教学搂,前有一排草坪,十有八/九还有群肥胖白鸽子”的那所楼前,许少庭推开车门下车,一群白鸽顶着呆愣愣的脑袋,正在草坪上踱着脚步大约是正在找虫子吃。

直直穿过这群胖鸽子,它们也不带害怕,有的正挡在他路上,见人来了也只是翘着尾巴羽毛跳了两步,很有些懒洋洋的让了路。

再按照张老师说绕到一楼后面,许少庭从走廊上走过时,便听到教室里传来的读书声音,他好奇的看了几眼,发现学生年龄竟不是很统一,是按了男女分班,但里面可见到十来岁的小孩和十六七的少年人同处一间教室。

他往里面看,也有学生上课走神,往教室窗户外瞅一眼,与他对上目光便好奇的看了好几眼,直到这位苍白俊秀的男孩走过再也看不到影子。

等绕到这幢教学搂后,就在背面的开了扇落地窗,垂着落地窗帘的台阶下见到了熟悉的两个人。

沈灵均正与张求仁说着话,两人身前还停了两辆黑色高级轿车。

张求仁正在说:“我和你认识的时间更长,还以为师生关系外,也能道一声好友,谁知你小子竟然和刚相处不到一个月的小孩伙同欺骗我。”

沈灵均无奈摊手:“我骗您什么呢?”

张求仁吹胡子瞪眼的哼唧道:“你是不是心里嘲笑我,看着我总在少庭面前夸奖知行,你大牙都要笑掉了吧?”

“大牙为什么会被笑掉——少庭——”沈灵均话问一半,耳朵与眼睛都比张求仁灵敏,转过身疑惑的表情就变成了个不作假的开心笑容。

许少庭走过去,自然而然的和沈灵均打招呼,问道他:“你身体已经好了吗?”

沈灵均笑道:“早两天就好了,本想去找你,请你看电影或者吃顿饭,只是没想到,嗯,应该是姑奶奶?我姑奶奶从英国来看望她的女儿,恰巧我在沪市,再加上姑奶奶身份特殊,负责她在上海的安全这件事由我负责便是不二人选了。”

许少庭前两句还能听懂,沈灵均说到后面,他已经是满头雾水,耳朵里只剩下姑奶奶三个字,心想以沈灵均的国文水平,他知道姑奶奶是什么意思吗?

张求仁便横插一嘴:“沈灵均的姑奶奶就是叶校长的母亲。”

许少庭:“那位……英国贵族白人女士?”

张求仁道:“正是。”

许少庭大感惊讶的看着沈灵均,这皮肤惨白的青年脸上表情复杂,但还是开口解释:“我的继父,正是这位女侯爵的侄子。”

许少庭盯着沈灵均:“师兄……那你也是?”

沈灵均赶忙摇头:“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不是什么贵族。”

说完,两个人看着对方同时笑起来。

张求仁本在一旁见许少庭到来,就满脸讪讪神色,早就做好了和自己学生说说关于“他就是知行”的事情。

谁知学生来了后,和另一位学生全然忽视旁人,自顾自的眼中只有彼此似的聊起来,是一点不把他这个老师放在眼里。

——后来少庭回忆到最初和师兄关系好起来,也无不承认那时候已经是有了好感。

两人正处在见到对方便莫名其妙心情很好,看到彼此便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已然超出朋友情谊,正在迈向、也或者可能只留在这阶段不会再迈向下一阶段的初始好感时期。

所以他俩并非故意,实在是“情之所至”,并不是刻意忽略张求仁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