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第十二章(第2/4页)

汉克唉声叹气地坐下来。「我不晓得,亲爱的,你是在忌妒她吗?」

丽娜把头一偏。「忌妒谁?」

「南恩。」

她笑了起来。「我从没听你讲过这么愚蠢的话。」她又补充道,「虽然咱们俩都知道你曾说过一些很蠢的屁话。」

汉克耸耸肩。「你独占小碧很久了。我看得出来因为你的存在,使得她要跟别人约会、跟别人发展出亲密关系,都变得没那么容易。」

丽娜发现自己惊讶到张口结舌。前一秒钟她还想要打一架,这会儿自己脸上却像是重重挨了一击。「你觉得我忌妒南恩·汤玛斯,是因为她上了我妹妹?」

她这番话让他一时语塞。「你觉得她们俩的关系就只是这样?」

「我不知道她们俩是什么样的关系,汉克。」丽娜说。「我们不谈她生活中的那个部分,懂吗?」

「我明白。」

「既然如此,你为何说我忌妒她?」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失去她。」

「你什么时候听我这样讲过?」丽娜凶巴巴地说,并且站了起来。

「事情看起来就是这么回事。」汉克说。「听我说,小丽,也许你应该找个人谈一谈。」

「我这不就是在跟你谈吗?」

「不是跟我。」汉克皱起眉头。「那个跟你约会的男孩子呢?他还在跟你交往吧?」

她笑了。「葛瑞格和我一年前就分手了,不过就算我们现在还没分,我也不认为我会趴在他的肩膀上痛哭流涕。」

「我没说你会这样做。」

「你明白就好。」

「我对你的了解不仅于此。」

「你对我了解个屁。」丽娜骂道。她走出厨房,双手紧握,然后一步跨两阶迅速上楼,碰地一声用力甩上身后的卧室门。

她的衣柜里多半都是套装和长裤,然而丽娜却挑了一件塞在最里面的黑色洋装。她把烫衣板拿出来,随即往后退,一时之间没接住从架上掉下来的熨斗,结果脚趾头被砸了一下。

「妈的。」丽娜一边骂道,一边抓起自己的脚。她坐在床边,揉着自己的脚趾头。都是汉克的错,害她情绪这么激动。他老是干这种事情,硬要把那套嗜酒者互诫协会的别争吵歪理灌输给她。不管他是想要过这种日子,还是他必须这样过日子——如此一来,他才不用借着注射毒品或喝酒醉死自己来结束一生——很好,那是他家的事,但他无权把这种想法加诸在她身上。

关于他认为丽娜忌妒南恩的推断,真是不切实际又荒唐可笑。丽娜穷极一生都在协助西碧儿学习独立自主。是丽娜把报告大声念出来,西碧儿才无须等待布莱叶点字法的译本问世。是丽娜聆听西碧儿的口试练习,也是丽娜帮忙西碧儿作实验。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西碧儿,目的是要帮助她靠自己的力量走出去,谋一份差事并养活自己。

丽娜打开烫衣板,把洋装铺在板子上。她摸着衣服的质料,想起她最后一次穿这件洋装的场景。那一次,西碧儿拜托丽娜带她去参加学校的教职员派对。丽娜虽然感到惊讶,但还是同意带她去。镇民和大学的人之间有条很明显的界线,丽娜处在那群人当中很不自在,那个圈子里面的人不但都完成了大学教育,甚至都还念到硕士博士。丽娜虽不是乡下土包子,但她还记得当时的自己表现得笨手笨脚,在众人之中显得相当突兀。

但是另一方面,西碧儿却像是如鱼得水。丽娜还记得自己看到西碧儿成为众人焦点,并对那群表现得兴趣盎然的教授侃侃而谈。没人把她当作少不更事的小女孩看待,没人开她视障的玩笑或是恶意批评。在丽娜的一生当中,这是她第一次了解到西碧儿并不需要她。

是丽娜启发了她,南恩·汤玛斯在这整个过程中完全没有贡献。这一点汉克搞错了。从那一天开始,西碧儿变得独立了。她知道如何照顾自己。她知道如何四处走走。她也许是个瞎子,但某种程度上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就某些意义而言,西碧儿比某些视力正常的人更能解读人心,因为她可以聆听别人在说什么。当别人在说谎或因难过而声音颤抖时,她听得出对方语调的转变。她清楚丽娜在她生命中是无可取代的。

汉克轻敲房门。「小丽?」

丽娜一边擦拭鼻子,一边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哭。她没开门。「什么事?」

汉克的声音被门隔开,但是在她耳中听来却是响亮而清晰,「亲爱的,抱歉我说了那样的话。」

丽娜深吸一口气,随即长叹出来。「我没事。」

「我只是很担心你。」

「我没事。」丽娜一边说,一边转开熨斗的电源键。「给我十分钟的时间,我们就可以动身出发了。」

她望着房门,看到门把微微转动了一下,然后像是有人放手似的恢复原状。紧接着,她听见他下楼的脚步声。

西碧儿的朋友和同事们把布洛克葬仪社给挤爆了。丽娜花了十分钟和那些她素昧平生的人握手,并答谢对方的慰问哀悼,这时候的她觉得自己的胃像打结紧揪在一起似的。丽娜意识到自己再多站一会儿,情绪就有可能爆发出来。她不想待在这里让一群陌生人分担她的悲痛难过。会场四壁仿佛朝她靠拢逼近,尽管空调开得够冷,有些人甚至没脱掉外套,但是丽娜却不断在冒汗。

「嗨。」法兰克一边说,一边伸手握住她的手肘。

丽娜对他的举动感到惊讶,却没有立刻把手抽开。能和自己认识的熟人讲到话,她觉得像是心口放下一块大石头似的松了口气。

「你有听说发生状况了吗?」法兰克边说边斜眼瞄着汉克。丽娜对他的眼神略感尴尬,她知道法兰克已经认定她舅舅是个流氓无赖。干警察的在一哩之外,就能嗅出混混的气味。

「没有啊。」丽娜边说边将法兰克拉到侧厅。

「是威尔·哈里斯。」他低声说道。「有人往他家前面的窗子丢了一块石头。」

「为什么?」丽娜嘴巴上虽然这么问,但她已经猜到答案了。

法兰克耸耸肩。「我不知道。」他转过头来。「我是指麦特,」肩膀再度耸动,「他整天都跟我在一起。我不知道。」

丽娜再把他拉到门厅,如此一来他们就不用说悄悄话了。「你以为这是麦特干的好事?」

「麦特或是彼得·韦恩。」他说。「我是说,我就想到这两个人而已。」

「会不会是你们『自己人』当中的某个人?」

正如她所料,法兰克听了这句话显得不太高兴。与其这样,她倒不如控告教皇亵玩一个十岁孩童还来得好。

丽娜问:「你觉得布雷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