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舒畅

孙女年少, 可她在别的事上胡闹也就罢了。

毓兰阁岂是可以玩闹的地方!

面对祖父的发怒质问, 纪初苓只道:“祖父, 胡闹的不是阿苓, 是二哥。二哥偷闯毓兰阁胡来这事, 柳素可没架着刀逼他。”

可怜纪正睿, 到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难怪柳素忽然投怀送抱, 原来他竟是被设计了!

他这二妹竟然设计他?

得知事实,他顿时有了底气,便要从地上站起:“祖父你都听到了!是二妹同这贱婢一起设计来陷害孙儿的。不关我的事!”

“可是二哥。”纪初苓幽幽道, “对祖母不敬的那些话也不是我逼着你说的。”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将纪正睿刚冒出来的底气瞬间浇灭了去。明亮的屋中,之前他碰落砸坏的东西一一落在眼底, 纪正睿偷偷去看祖父, 却正好触上满目怒气的俯视,才抬起的腿一哆嗦又跪了回去。

纪正睿慌忙膝行两步道:“祖父, 是这贱婢故意设计勾引, 孙儿才一时胡言, 孙儿不是真心的!”

“可这也不重要。”纪初苓在旁又冒出了一句。

纪正睿怒火中烧, 瞪向她的眼中狠色闪烁:“纪初苓!你究竟在发什么疯!”

“你闭嘴!”

阁中霎时一静。

一句话被噎回, 纪正睿梗着脖子竟也忘了言语。

最诧异的还是纪老爷子, 娇软性子的孙女竟有如此强势的一面,这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心中思疑,纪初苓今晚这举动明显不是任性玩闹。这丫头到底想做什么?

目光从纪正睿怔诧的脸上移走, 纪初苓转而对纪老爷子道:“祖父, 我便直说了。二哥明明犯了大错,却只是禁足小惩,阿苓在为此不平。若祖父是有心偏袒,阿苓不满,可若祖父只是缺把刀,阿苓现在已经递上了。”

犯错,禁足。闻言纪老爷豁然明了。

竟是为的纪郴之事啊……

他让纪初苓不要同他人胡说,小丫头很听话,再加上纪郴也懂事,他以为这事已经揭过去了。没想到竟还会有这么一出。

他深深叹了口气,神色严肃:“够了阿苓,那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今天的事就算了,你还小不懂。听话,再不可如此妄为地闹脾气了!”

纪正睿勉力才从两人的话中听出点什么来。犯错,禁足?

不对,什么叫算了!

“这怎么能算了!二妹她这么陷害我啊,您总不能偏心到这种地步吧?对了,闹事毓兰阁,二妹她这是对祖母不敬!”

纪初苓冷笑:“祖父,您看二哥好像不明白您的苦心啊。就算是我小不懂,但像二哥这般总是犯错惹祸的,小事还有大伯跟祖父您挡着,可这祸惹惯了,万一哪天引了灭不掉的火回来,可别烧光了卫国公府。”

提及到卫国公府,纪老爷下意识便警醒了几分。孙女这话中有话的,明显是指纪正睿总有一日会惹事牵连了卫国公府。

他默然沉思,这一想,好似确实如此。大房疏于管教,纪正睿屡次三番的闯祸,这几年更甚。此刻回想起来,次数之多令人恼怒。

而且其实毒害兄长这件事,确实极不象话……

只是禁足已足够宽厚,他却还偷逃出来,全然不把他的禁足令当回事。

纪正睿正想回驳,却听祖父话语指责:“睿儿,我命你禁足,便是要你深思反省。此事你确非小错!”

他当祖父因他禁足期间偷跑出来而斥责,忙点头反省:“孙儿知错了。我那日确实不该同赵学士的公子动手。”

话落他见祖父的眉头拧起了几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怎么,难道祖父指的不是这件事?那他是弄错了?

纪正睿赶紧改口:“不是不是,是孙儿万万不该调戏那位姑娘。可我也不知她会去跳河啊,不过没事,反正最后被人捞起来了。”

他干笑了两声,却见祖父神色仍是不对,舔了舔唇顿觉口干舌燥。

也不是因为这件事被禁足的?那难不成是那件吗?

纪正睿又言。

每听上一桩祸事,纪老爷子的脸就黑上一分。纪正睿见祖父一声不发,脸色愈发阴沉,心里头越来越没底。

慌乱之下,一时竟将最近犯的大小错事自己一一陈列了个干净。

纪老爷子直听得双手颤抖,这下着实被气得不轻,他竟不知纪正睿私下还干出了如此多荒唐的事情!

其中更有一二听得他心惊。

这个蠢货!

正如纪初苓说的,迟早有一日会把卫国公府给牵累了!

“混账!”

纪正睿还欲交代,忽然眼前一黑,脸上又重重挨了一掌。

“你怎么不说说你毒害郴儿之事?”

毒害兄长……纪正睿一双眼猛地瞪大。

不可能!他给纪郴下毒的事祖父怎么会知道?

看到纪正睿这般震惊的模样,纪初苓默默摇头。她也没想到,祖父一问,他竟自己把所有事都坦白了个干净。

可却还当真以为他毒害大哥的事情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愚不可及。

她看得出祖父这回算真的动怒了,也不知他是生气还是失望更多一些。大哥坏了腿后,祖父心思便只拨给了二哥。就连这么大事都替他兜下了,纪正睿却到这份上了才明白。

她拨动着烛芯道:“二哥逼了一个姑娘跳河不够,是想将那渔女也逼跳了河吗?卫国公府的二少爷这般为人行径,也不知旁人怎么看我卫国公府的管教。还好有大哥出言挽回颜面,可结果呢,换来的却是二哥的这种举动,可见胸襟。”

“祖父说我不懂,但阿苓知道二哥弑兄之事若是传出,于卫国公府何其不利。所以再生气我也听您的,决没有声张此事,此事连爹娘都不知道。大哥死里逃生,却被告诫‘顾全大局’。祖父您不心疼大哥,我心疼。”

纪初苓目光落在祖母的画像上:“今晚这个笨法子,扰了祖母是阿苓的不是。祖父您说我小气也好,我就是小气,定要给大哥讨个公道。祖父若是找不到还大哥一个公道的理由,那现在,有了。”

纪老爷听着孙女句句指控,虽指向纪正睿,可每一句却又绕回扎扎实实地打在他的脸上。原来这就是这丫头说的,她递上来的刀。

他神色中有一丝颓然。纪初苓说的没错,但凡他心里有顾及到纪郴一点,他都会有更好的办法处理此事。可他却因恐此事闹开,为图省心草草揭过。郴儿受此委屈,是他偏颇不公了。

纪初苓见祖父似有松动,又随手再往祖父心里添了记柴:“可连我都能明白其中利害,二哥却怎么一点都不明白祖父的苦心呢?”

纪老爷子眼皮底下精光一闪而过,念头已定下。是啊,他没料到纪初苓竟能想到这么多,还把他的心思看得这般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