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那两个人只是领先他们几秒钟进入走廊, 可拐过弯后，他们却完全没看到那两个人的身影。
眼前是一条长而宽阔的走道，脚下是鲜红的柔软地毯, 头顶是暗红的藏在吊顶里的射灯, 整条走廊像是被鲜血涂抹了一样，显得无比诡异和压抑。
这里是安静的，却不是彻底的寂静, 和普通的电影院一样, 走廊两边都是放映厅, 每隔一段距离他们都能看到一扇一模一样的红色大门，大门附近的隔音做得不好，他们能听到那些影厅里传来的声音——有被压低的惨叫，有痛苦的呻.吟，还有最奇怪的，明明门前什么都没有，却好像有两个人站在走廊上耳语一样，发出他们听不到具体内容的喁喁低语。
不知道那些声音是电影里的，还是……这些影厅里和他们那间一样，也有玩家在经历着一场场真实的电影。
他们转了一个弯，又一个弯, 中间还出现了岔路口, 运气不好的路靖尧自愿献出了选路的机会, 他们又走上了几乎一样的走廊。旁边放映厅里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那些像是人类遭受残酷虐杀的声音占比也越来越多, 她听不真切，可正因为若有若无，才更显得真实折磨。
就在路靖尧感觉自己快要疯掉的时候, 她突然听到了另外的声音。
咚。
咚。
咚。
非常规律的声响，夹杂在一片毫无规律的痛苦哀嚎中格外清晰，声音有点闷闷的，像是用手指节用力叩击实心墙壁发出的声音。
贺言章显然也听到了，原本站在靠后一步位置的男人忽然大跨步朝前走了几步，变成了站在比靖尧稍微靠前的位置。
路靖尧没留意他的动作，她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个声音上，走得越近，声音越大，从指节叩击墙壁的声音，慢慢变成了头撞墙的声音。
就像是刚才电影里面何逊死之前，在走廊里听到的那个女鬼的声音。
走廊到了尽头，他们拐了个弯，声音的源头就豁然映入他们眼帘。
如血的光照中，一个黑影倚靠着墙侧身站着，她穿着一身脏污斑驳的白衣，一头长发乱蓬蓬地垂着。她肩膀抵着墙壁，歪着头，一下下把头撞向墙壁，发出之前他们听到的声音。
咚，咚，咚。
她的头像是被撞破了，有鲜血从侧面沿着头发一滴滴落下来，把衣服染成和周围的光一样的颜色。路靖尧目光微微下移，看到她的脚的时候，瞳孔微微一扩。
她没有穿鞋，布满了伤痕的光脚站在地毯上，脚尖是朝着她的方向的。
头发浓密到能把面对着她的整张脸遮住，真是令人羡慕的发量。
这画面虽然惊悚，可因为刚才在电影里看到过的缘故，路靖尧倒也没觉得那么震撼。她手里拿着唯一的武器【马良合金】，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对那个女鬼出手时，贺言章已经朝前走了半步，礼貌地开了口。
“你好，请问，看完电影后要去哪里检票离开？”
路靖尧：？
让她震撼的是，那个一直在那里磕头的女鬼却好像对贺言章的话有了回应一般，她停止了撞墙的动作，抬起手来缓慢拨开了面前的长发，露出了脸的上半部分。
没有血肉模糊的或者死不瞑目的双眼，在鼻子和嘴的上面，是一片光滑的肌肤，本该是眼睛的位置一片空白，就像是之前曾经在音体教室二楼贴着窗户往下看的那些学生一样。
“请把票给我。”她说。
贺言章把手里的电影票递了过去，路靖尧以为她会伸手接过的时候，拨开的头发中间，本应是眼睛的那块皮肤突然破了开来。
鲜血汩汩地淌了满脸，从眼睛的位置，女鬼的脑袋里面缓缓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接过了贺言章手中的电影票，食指在票根背面按下了一个血淋淋的指印。
“验票完成，谢谢合作。”女鬼说着，就要向路靖尧伸手要票。
“等等。”路靖尧突然出声喊住了她。
她看向贺言章手里的其他东西，问道：“满意度调查表不需要回收吗？”
女鬼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像是很不情愿一般重新转向贺言章，那只手拿走了他的满意度调查表。
“还有这些呢？”路靖尧举了举手中的可乐杯之类，“电影院不需要回收垃圾，或者做个分类什么的吗？”
“……”
女鬼几乎是愤怒地夺过了贺言章手里的可乐杯，把里面剩下的饮料吨吨吨灌进嘴里，然后把杯子和纸吸管揉吧揉吧丢到了一边。
路靖尧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把自己手里的东西也一起递了过去。
她也是从之前大楼副本里面贺言章的行为中得到的启示——很多情况下，副本是存在一些对于亡灵的隐藏限制的，玩家不能触犯规则，亡灵也不能越过这些隐藏限制杀人。因此，天生仇恨人类的亡灵如果想要杀死玩家，往往会选择性隐瞒一些规则。
比如大楼餐厅里，杰克隐瞒了“玩家可以询问食材问题”的设定，比如这个副本里，验票员隐瞒了“满意度调查表和垃圾必须上交”的规则。
所有东西上交完毕，路靖尧再接再厉继续发问：“能麻烦您告诉我们离开这里的通道在哪里吗？”
女鬼已经转过了身，重新开始咚咚咚撞墙，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再理会这两个人提出的任何问题。
“走吧，看来她的职责只有检票。”贺言章扯了扯她的衣服，提醒她不要再试探亡灵的底线了。不然惹毛了她，搞不好对方拼着再死一次也要先把他们搞死在这里。
他们从女鬼身边的走廊走了过去，路靖尧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后也是浓密的头发，如果不看脚的话，是很容易和电影里面的何逊一样分不清正反面的。她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忽然之间在乱发的缝隙里瞥见了一抹白色。
像是眼白。
在女鬼的“后脑勺”上面，长着一颗眼睛。
在你以为已经绕到她背后的时候，其实她还在偷窥着你。
路靖尧胳膊上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紧赶着朝前走了两步，走廊拐了个弯，避开了女鬼的视线。
离开了检票员之后，走廊好像又恢复了他们之前走的样子。拐弯，拐弯，岔路口，再次拐弯……路靖尧开始还能分辨方位，到了后来，连她也不记得他们到底走到了哪里。周围的景物太过相似，一扇扇红色的大门和红色的墙壁总让她有种“是不是又绕回来了”的错觉。
出口到底在哪里？
其他人在哪里？检票后依序离场指的是什么？
是不是他们不知不觉又陷入了幻觉中？
贺言章突然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
“怎么了？”路靖尧回头看他。
男人的表情有些紧绷，他环视四周，像是怕打扰到什么一样轻声说：“起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