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第3/4页)

她站起身,轻声道:“我给素拾做了个衣冠冢,她的灵牌就放在我平日打坐的屋子里,你随我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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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珏将殷素拾的灵牌放在了卫彻灵牌的隔壁,目光慢慢扫过长案上的灵牌,静坐了许久。待得山间密林传来影影倬倬的鸡鸣声,方才重重磕头,提步离去。

暗二与沈听天不亮便在山下侯着,快到辰时之时,便见霍珏与姜黎领着云朱、素从从石阶上慢慢走下来。

姜黎见到二人,忙让云朱给他们一人递了个平安符。

云朱拿来装平安符的可不是荷包,而是一个用绳子封口的布袋,暗二与沈听都见着了,这鼓鼓囊囊的布袋里全是平安符,少说也有四五十个。

青云观的平安符虽称不上一符难求,可也不是一求就能求几十个带走的。

小夫人这架势,简直就像是把人青云观的所有平安符都打劫带走了一样。

暗二与沈听心中惊诧,面上却不显分毫。乖乖收下平安符,对姜黎拱手作揖道了个谢。

等到姜黎与两个丫鬟上了马车,暗二了上前与霍珏道:“霍公子,我已按照您的吩咐,把褚将军战死,秦尤大败南邵的消息递往凌首辅那。”

霍珏道:“辛苦了,你还要与国公府的人赶回去复命。此行你们先走,不必等我们。”

暗二闻言松了口气,他的确是想着快马加鞭回去同世子爷禀报青州的进展,同时看看需不需要前去肃州助定国公一臂之力。

凌叡贪权,豺狼之心昭然若揭。

按照他的计划,先是利用南邵助秦尤夺走青州的兵权,接着再用北狄重创定国公,分走一部分肃州军到定远侯手里。

青州如今事了,也不知肃州如今情况如何了。

暗二出生在定国公府,家中长辈俱都在肃州,自然是心急如焚。

“小的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霍公子可需要我带话回去?”

霍珏沉吟片刻,道:“还请你替我同阿姐道一句,青州已天晴,一切安好。”

暗二抱手道:“公子放心,您的话我定然带到。”

说罢,他与沈听轻轻颔首,道:“改日到盛京找我喝酒。”

沈听一听便笑了,道:“届时带上你兄长,听说那是个话不少的人。”

暗二一走,沈听便将从秦尤和凌若梵府里搜出来的书信,还有那本旧账册递与霍珏,道:“公子猜得不错,秦尤与凌若梵对彼此都有戒心,留了不少对方的罪证。将这旧账册混入这些证据里,想来就不会引人怀疑了。”

霍珏颔首道:“这段时日辛苦你了,褚世叔有意要培养你做下一个青州军的将领,你便在青州留下。”

说罢,从怀里取出一张户籍,递与沈听,郑重道:“沈听,你若是愿意,从今往后你便是霍听。日后,便由你在青州再建一个霍将军府。”

沈听闻言全身一震,豁然抬起眼,道:“公子!”

沈听从前是个孤儿,被将军府的老管家捡到后,便领回了将军府。随了老管家的姓,成了老管家的孙儿。

当初因着小卫瑾一心要做将军,霍琰便挑了沈听,让他做卫家小公子的随从,亲手教他们武艺和排兵布阵之术。

霍珏望着沈听眼角那道长长的疤,想起上一世,当他同沈听说起要他回去青州,重建霍家之时,沈听面如死灰道:“沈听不配,大娘子死于我手,我这辈子都是罪人。”

凌叡与周元庚死后,沈听自绝于阿姐墓前。

思及从前,霍珏掩下眼底的苦涩,道:“你在青州建一个霍家,我回盛京建一个卫家,想来沈叔会喜闻乐见。”

沈听一时热泪盈眶,想起了去岁他初到桐安城那日,公子同他道:“卫家倒了便就再建一个卫家,将军府倒了便就再建一个将军府。”

那时分明觉着前方无路,可霍珏的话振聋发聩,让他在茫茫前路看到了希望。

此时亦然。

这个贯来冷眉冷眼的白水寨少寨主,终是哽咽着嗓子,重重颔首道:“沈听遵命,沈听在青州等着公子归来。”

马车一路疾驰,踏着青州早晨温暖的阳光出了城门。

姜黎掀开帘子,望着那大刀阔斧的“青州”渐渐倒退,缩小,心底蓦地腾起一丝不舍。

“我们还会再回来罢?”

霍珏颔首,语气肯定道:“会。”

姜黎又问:“会同阿姐一起回来么?阿姐应当也很想回来青州。”

霍珏再次笑笑道:“会。”

“那敢情好,”姜黎歪头望他,软声道:“若是青州百姓知晓卫家大娘子与卫家小公子回来了,定然是要倾城而出,夹道相迎的!说不得,咱们再去吃馄饨,那掌柜娘子都不会收咱们银子。”

霍珏听罢这话,心底一阵好笑。

他家这位小娘子大抵是怕他起愁绪,这才絮絮叨叨地哄他开怀。

诚然青州对他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地方。

可他两世为人,曾经历过无数风浪,心绪早已锻造得平稳无波,鲜少会起波澜。但小娘子一番心意,他自然也不会辜负。

抬手挽起姜黎颊边的一缕碎发,他含笑道:“褚世叔那儿应当还藏着好酒,下回来,我再同你一起去讨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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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陪着霍珏来青州之时,心尚且是悬着的。

但离开时,心却是落到了实处。

大抵是因着心境不同,回程的路都觉着要比来时通畅了许多。

只不过这一路的顺畅很快便因着北边来的一股寒潮被打断。

越往北走,天儿越冷,这骤然来袭的寒潮更是让气温急剧下降,飘起了雪花来。等船到了曲梁城,江面上已经隐隐有结冰的趋势,只好在曲梁停靠。

许是吹了几日寒冷江风的缘故,姜黎下船之时,头便开始隐隐作痛。

从渡口下船,才上马车便起了高热。

这时已是十一月初十五。

曲梁城离盛京已是不远,约莫三日的车程。因着姜黎这场风寒之症,原先连夜往盛京赶的计划也不得不搁浅。

一行人只好暂且先在曲梁城住下,姜黎委实是懊恼极了,就怕耽误了霍珏的正事。

偏生此次风寒来势汹汹,她嗓子眼像是堵了团棉花似的,素来软糯的嗓音成了破罗嗓音,还日以继夜地咳个不停。

霍珏请来大夫开了药,几剂药下去,姜黎身子稍稍见好,便迫不及待地同霍珏道:“我好些了,我们继续赶路罢,本来行程就耽误了,可不能再继续耽误下去!”

霍珏微微蹙眉。

凌若梵的尸体已经运往盛京,很快便会送至大理寺。锦衣卫的人约莫也差不多时候将秦尤押送回京。

霍珏作为监察御史,身上还带着那些书信账册,自是要一同回去复命,的确是不能多耽搁。

只是眼下天气一日比一日冷,雪虐风饕的,阿黎风寒未愈,他到底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