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这章尽量别跳)(第2/3页)

外室的地位从来都是极低的,外室生下来的子女就更没地位了。只要主母不点头,根本不可能认祖归宗。

林家的这位林姑娘便是如此,甚至……她之所以会失踪兴许也是旁人有意为之。

薛无问喉结轻轻一提,望着林规道:“在这盛京里,有能力掳走那么多年幼的少年少女,杀人弃尸后还能不留下一丝痕迹。林大人可有想过,这幕后之人的身份定然是不一般的。如此,林大人还是坚持要将这案子查到头吗?”

林规微微一怔。

薛无问说的,他不是没想过。

他甚至在想,顺天府尹宗大人是不是已经查到了什么,怕得罪人,这才将这案子按了下来。

林家虽是耕读之家,可祖上从未出过什么大官。如今林家能在盛京撑住门户,也不过是靠他这位禁军副统领罢了。

林规是家中长子,身上背负着振兴家族的责任。因着这责任,他在盛京活得谨慎且小心。

不与人结仇,也不留下任何可供人攻讦的把柄,连今日上花楼,也是平生第一次。

然而,他有为人子孙的责任,同时,也有为人兄长的责任。

幼妹失踪惨死,缉凶无门。

他岂能装作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至少……至少也要找出那人,替他死去的妹妹,问一句为什么?

林规松开几乎被他捏裂的茶杯,沉声道:“幼妹失踪十年,林某始终不曾放弃过寻她。如今知她被人杀害,更是不可能放弃替她缉凶。我不知那凶手究竟有何身份,我只知,即便是天子犯罪,也要与庶民同罪。”

薛无问意味深长地望了林规一眼,反手用指节敲了敲桌案,道:“林大人放心,宗大人虽将此案列做悬案,可以薛某对宗大人的了解,但凡有一丝可能,他都会将这案子查出个水落石出的。”

薛无问与宗彧不过是泛泛之交,他对宗彧其实说不上多了解。之所以会笃定宗彧一定会将这案子查个水落石出,也不过是因着那小子的一句话。

“宗大人的的确确是个好官,他必定会拼尽全力给那些惨死的人一个交待。”

思及此,薛无问微微眯了眯眼,宗家如今掌权的人是大理寺卿宗遮。

宗遮此人老谋深算、心思深沉如海,此番宗彧将这宗案子列为悬案,多半是因为宗遮觉察到了什么,强行要宗彧压下此案的。

薛无问从霍珏叫他前往顺天府去寻宗彧之时,便已经猜到了这宗案子究竟是谁人所犯下。

他那妻弟从来不会做无用之事,当初在临安城大费周折将这些尸体重现于世,交至宗彧手里,他便猜到霍珏此举定然是有他的深意。

直到亲去顺天府那日,遇到了宗彧又遇到了林规,这才想明白了所有前因后果,猜到了谁是凶手。

他薛无问都能猜到,宗遮掌管大理寺这么多年,又岂能猜不到?

-

薛无问离开玉京楼之时,凌叡恰巧也从宫门走出。

余万拙侯在宫门外,瞧见他额头上的伤口,不由得大惊失色,弓着腰小跑过去道:“大人可需要咱家为您上点药?”

凌叡瞥他一眼,眸底阴云密布,冷声道:“不必,你同王贵妃递个信,便说下月初一,我到净月庵等她。”

余万拙忙应一声“是”,恭恭敬敬地目送凌叡坐上凌宅的马车,心里头不知为何竟起了点不安,那颤巍巍的眼皮止不住地跳。

都说狗烹兔死,弓藏鸟尽。

皇上厌了他,如今也厌了凌大人。

他们二人当初的从龙之功,是不是有朝一日反而会变成杀身之祸?

……

马车驶入朱雀大街后,凌叡撩开布帘,望着这条勋贵望族才能住进来的大街。

想起了许多年,他曾意气风发地站在这条大街的入口处,默默发誓,总有一日他会住进来这里。他的子孙后代再不会似他那般,在无数人的冷眼里,咬着牙一步一步往上爬。

他做到了。

不仅将周元庚推上了帝位,还将那受无数仕子爱戴、香火连绵了不知多少代的卫氏一族彻底断了根。

许多年前,卫项离开长安街的那场景凌叡记了许久许久。

那样一个人,那样一个家族,是无数文臣的追求。

凌叡曾经也对卫项顶礼膜拜过,二十年前那一批进士及第的仕子,没有人会忘记卫太傅,忘记他在恩荣宴上同他们说的那句。

“为官者,须得日日三省,莫忘初心。”

后来他做上了内阁首辅,以为自己终于成了卫太傅那样的人。

可根本没有。

当旁人提起首辅时,所有人想到的还是卫太傅,唯有卫太傅。

再后来,青州卫氏的卫大公子卫彻横空出世,身上分明连半个功名都无,却成了青州士子眼中无人可顶替的士林之首。

盛京也曾有人慕名前去,回来后,人人都同他道,那人有其祖父之风,日后定然会成第二个卫太傅。

那一句句盛誉之言,像针似的扎入他心里。

他卫彻将会是第二个卫太傅,那他凌叡算什么?

他悉心栽培的儿子又算什么?

待得卫彻入仕了,是不是所有人都要忘记他凌叡才是这大周朝的首辅?而他的儿子凌若梵是不是要一辈子做那萤火,终其一生都不得同卫彻这轮明月争辉?

凭什么呢?

他在瀛洲王氏低声下气了那么多年,才终于得到王氏的襄助,在盛京一点一点熬出头来。

一个世家之子,只因有个好祖父好家族就要夺走他手上的一切?

卫太傅说,莫忘初心。

他的初心从来都是权力。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让子孙后代受无数人追崇的权力,让凌氏一族成为百年望族的权力。

当初齐昌林与胡提不就是因着他这份野心,才效忠于他的吗?

越是在低贱的泥泞里摸爬滚打过的人,对权力就越渴望。

他是,齐昌林是,就连皇宫里那位日益疯癫的成泰帝也是。

凌叡冷着眉眼下了马车。

正欲跨门而入,忽见街头驶入一辆熟悉的马车。马车缓缓靠停,下来一位面容姣好的小娘子。

那小娘子见着凌叡先是一喜,可下一瞬脸上的喜意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慌。

“爹爹,您额头怎么受伤了?”

凌若敏快步走向凌叡,眼底迅速漫上一层水雾。

凌叡冷肃的眉眼慢慢柔和,温声道:“小伤罢了,敏儿不必忧心。你方才可是去尚书府寻玉雅了?”

凌若敏不自在地摇了摇头,道:“女儿没去寻雅儿,不过是去了趟定国公府。薛莹爱吃糕点,女儿下午恰好做了些荷花酥,便送了些到定国公府给她。”

凌叡微微挑眉,别有深意地望着凌若敏,笑道:“是送去给薛莹,还是送去给薛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