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第2/3页)

可若非他针对地脉的一次设计波及到了沉眠中的化芒,迫使炎君不得不分神,直到七百年前他也别想占据人间正统。

如今玄鸟既归,炎君掌薪火,这扭曲而来的大殷,也该归于安宁了。

“现在的确诸项皆备,但,你对幽冥是如何打算的?”无忧天女问道。

殷天子作为浑沌的化身,并非易与之辈,若要去对付他,在别的地方就必然会减少心力。

无论是太阴还是炎君,都从没有问过长阳另外半座地府的下落。这是信任,亦是默契。一个秘密知道得人越多,泄露的可能就越大,因此,在地府这件事上真正的布局,只有长阳自己知晓安排。

但在玄清教一事之后,浑沌的目标必然会投向幽冥。他们不能放着长阳独力对抗浑沌,在幽冥之事上,少不得要一问。

“之后的重点不在幽冥,”李泉却摇了摇头,“而在大劫。”

“大劫……”无忧天女皱眉轻喃,目光忽凝,“怪异!”

……

隋地。武斗台外,一间租于修士用以休息的屋舍中,两个修士正在聚灵阵里静静调息,恢复在武斗台上的损耗。

这两个修士是同胞兄弟,看上去却大不相同,一个是青年模样,另一个似入暮年。

没过多久,青年模样的修士吴水先调息完毕,他睁眼看着一旁的哥哥吴山,没有出声,目中却显露出担忧来。

吴水只是气息有所损耗,故而很快就调息完毕恢复过来,吴山却是受了不轻的伤,虽服过了丹药,却仍不是很快就可以痊愈的。

又过了许久,吴山终于收功敛气,睁开了眼睛。

“哥,”吴水关切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吴山目光沉沉,半晌后,才摇了一下头。

吴水心中一急,他们二人本是同胞兄弟,修为相当,相貌相类。但吴山的衰劫突然降临,短短几日的功夫就濒临寿尽。这是劫中的混乱变化,他们没有预料,也没有准备,在这几日里想尽了办法,但死亡催逼,他们没有时间了,也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向死而生。

吴山吴水两兄弟会来到隋国,本就是走得在搏杀争斗中体悟修行的路子,但他们并不极端,只是在普通擂台上与人交流,还从未上过生死擂。

生死擂虽然危险,他们却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再拖下去,吴山就要寿尽而亡了。几日前他们的修为还差不多,但现在吴山法力衰减,吴水已经可以轻易压制他了。

吴山的对手也是他们在隋国相识的修士,喜欢在生死间搏斗,他的修为原本与吴山吴水兄弟俩相差仿佛,但这一次在生死擂上对吴山却是以碾压之姿结束的搏斗。若非在上生死擂前,吴水曾悄悄找过对方与负责监守擂台的官员,让他可以在关键时候插手救下吴山,吴山可就真的要死在擂台上了。

此事吴山事先并不知晓,对方也没有留手,否则这场生死擂也就没有意义了。

可这最后的尝试还是失败了,吴水不由得感到绝望。难道就再没有办法了吗?难道他只能看着哥哥寿尽而亡吗?

“生死之间,我有了些别的体悟。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吴山一边说着一边低头闷咳。他的伤势还没好全,一不小心就被牵动。

“什么办法?”吴水希冀问道。

“你过来些。”吴山的声音愈发低微,之前伤到的肺经一直在折磨着他。

吴水连忙靠近,一面想要用自己的法力助他疗伤。之前为免干扰吴山生死之际的体悟,他不能运功干扰吴山体内的法力运转,现在却没有这个担忧了。

但他才靠过去,却忽然感觉心口一痛。吴水低下头,看见吴山的手在他胸口破开一个深深的伤口。

他感觉到自己的法力、血肉和生机都顺着伤口流走了,流到那双插在他胸口的手指上,沿着手臂流淌进那具衰败的躯体里。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见吴山苍老的脸正在重新变得丰盈,变回他所熟悉的年轻样貌。但那张熟悉的脸上,双眼却是一片混浊的血色。

吴水哆嗦了一下嘴唇,似是想说些什么,但在开口前,他的眼睛就永远地黯淡了下去。

哥哥……

许久之后,吴山双目中混浊的血色渐渐褪去,显出清明而迷茫的神智来。

他忽然低头,看清了眼前的情况。一具苍老、枯败的尸身躺在他身前,早已死去的面孔上凝固着深深的哀茫与痛苦。

“小水?小水?!”他哀痛惊怖地看着这一幕,双目中时而混沌时而清醒。

“不对……不对……小水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不是小水,我是谁……我是谁?”他低头看着自己光洁年轻的双手,双目愈发糊涂起来。

他疯癫地喃喃不停,忽然冲出屋舍,冲出城外,消失不见。

……

在冬风狂乱的呼啸声里,隐隐夹杂着一股古怪的声音。这声音很低弱,但哪怕是无法从风声中分辨出它来的普通人,在听到这一阵呼啸的寒风时,也都下意识生出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白鸿紧皱着眉,她从这风里听到了不祥的声音——那像是某种生物在啜饮着,那声音中有着贪婪的欲望,在癫狂地汲取着什么。

顺着这弥散在风里的声音寻去,她们来到了郊外的一处荒屋外。

那啜饮的声音更大了,同时还有风里送来干冷的血腥气。

丁芹的目光穿透了阻隔,她看见屋内的情况,脸色白而冷。

“是他。”丁芹轻声道,“还有救。”

荒屋里,许多干尸被随手丢弃在角落里,唯有门口一具才失去生机不久的尸骸尚还存在着丰盈的血肉。伏在上面啜饮其生机的修士终于发现了外面的变动,他站起身,好像从一只狰狞的兽变回了人,但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浑浊的血色。

而在丁芹目中,他整个人都是笼罩在那样一片浑浊的血色中的,就像曾经在塞尺所见的解廌,正无可避免地向着身化怪异滑去,但在血色之底,还有着一点将熄未熄的光亮。

吴山推开门走了出来,白鸿看清了屋内的惨状,她口含风雷之音,冷声道:“吴山。”

“吴山……吴山……”吴山才吃得饱足,神智不像之前那般昏聩,似乎被这夹杂着雷音的呼唤惊醒了更多神智,“不对、不对,我不是吴山,吴山已经老了,已经死了。”

“吴山已经死了,那你是谁?”白鸿的声音更冷了。

“我是谁……我是谁……”吴山呢喃道,“我是吴水,我是吴水。”

“你是吴水,那死在武斗台旁七号间的人是谁?”

吴山陡然发起狂来,他向着白鸿冲过来,还沾着血肉的手勾成利爪,在风中扯出更尖利的狂呼:“那是吴山!该死的吴山!吴山!小水才不是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