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 威廉三世向我们告别(下)(第2/2页)

“您也许在这一生都无法与我的陛下相抗争,”让·巴尔残忍而冷静地说,在他来之前,路易详细明白地和他说了这桩任务的由来,所以他一点也没被威廉三世打动:“您的仇恨会随着您的王冠一起被您的后嗣继承,或许就在不远的将来,它们会再次酝酿成又一场百年战争,所以,哪怕并不情愿,陛下也必须做出这个决定。”

他不再继续说下去了,船上的情况已经彻底得到控制:“和我来,先生,不要弄得自己很难堪。”

威廉三世踏上了跳板,在望着脚下乌黑的海水时,他甚至想要跳下去,但无论是天主教徒,又或是新教教徒,自杀都是不可饶恕的重罪,他又怀抱着一丝侥幸,既然让·巴尔让他跟随自己——是不是,他还有机会,他知道巴士底狱中曾经有个戴面具的囚犯,即便他必须永远带着面具,不得与任何人交谈,写信,或是做任何交流,他也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

直到他看见了教士。

教士们是来给他做临终圣事的,他们给他涂了油,这个可怜的人,脸色苍白,虽然竭力做出了镇定的神情,却还是差点昏厥了过去,之所以说差点,是因为他就在将要倒下的时候,听见了一声炮响,他立即跳了起来,冲向舷窗,让·巴尔吓了一跳,但没有阻止他。

威廉三世的眼睛倒映着红光——或许那些水手、使者与士兵都还以为能够侥幸逃过,但正如让·巴尔所说,他们如何会允许路易十四的名誉受到损伤?他们在拉开距离后,就炮击渔船,现在,这艘三桅船吃水线上都在熊熊燃烧,吃水线下却在不断地进水,继而沉没,他只能祈祷,他的侍从已经被炮弹撕裂,不至于受火焚水淹之苦。

“你们准备怎么杀了我?”他问,之前的恐惧仿佛就在刚才的一刹那间消失了,或许是知道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

“距离这里不远有一座沙岛,”让·巴尔说:“今后国王陛下会让人在上面修筑起一座修道院。”

“看来我还要感谢您们的陛下。”威廉三世讥讽地说。

更让他想要大笑的是,他们居然是在太阳初初升起的时候抵达那座沙岛的,沙岛是海盗们的称呼,意思是砂砾堆积而成的小岛,几乎没有植被,看沙子与礁石的颜色,这里还有可能经常被淹没,也只有海盗会记得它,用来放逐船员与埋藏珍宝——商船与军队里的舰船几乎不可能发现它,发现了也不会登上小岛——毫无意义。

阳光照在了威廉三世的身上,哪怕没有镜子,他也能凭借热量猜到自己头上金光闪烁,如使者所说的那样如同被上帝加冕,他踉跄了几步,在让·巴尔等待着他的地方突兀地大笑起来,让·巴尔平静地看着他,他见多了死亡,什么样儿都有,“您自己来,还是我来?”

“啊,原来您还是刽子手。”威廉三世说:“我不能自杀,先生,您准备用刀子,还是火枪。”

“火枪,”让·巴尔说:“很快的,先生,您不会感到痛苦。”

威廉三世喃喃了几句,让·巴尔没有听清,也不在乎,他转到威廉三世身后,对准他的后颈往上开了一枪,这是医生们测试过的,如果对准坚硬的头骨,子弹可能会嵌入骨头或是跳飞,威廉三世虽然是敌人,但与让·巴尔之间交会不多,他并不仇视或是轻蔑他,对让·巴尔来说,这只是一桩需要更谨慎些的工作罢了。

威廉三世应声倒下,如让·巴尔所说,死亡来得猝不及防,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扭曲的笑意。

“啊,”让·巴尔对自己说,“你也差点杀死了一个国王呢。”

——

“他杀死了一个国王!”查理二世喊道!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用自己的手杖敲破了御医的头,御医哭喊着,奔跑着,祈求任何人的帮助,问题是他现在正在威尔士亲王的寝室里,周围除了国王就是国王的人,他们怎么会去悖逆国王的旨意?就算是一直对他和善,慷慨的王后现在也只记得伏在床边大哭。

只是这种毫无感情的嚎啕是因为失去了儿子,还是想要借此躲避查理二世的怒火,我们就不知道了。

御医头破血流地倒在她脚边的时候,她甚至还记得拉了拉裙子,免得它被鲜血弄脏,虽然作为英格兰的王后,她有资格每天换一套新衣,但……她低下头,藏起面孔,免得让查理二世发现她没有一丝悲色。

王后也曾爱过这个孩子,但这个孩子——或许正如教士们所说,来自于魔鬼的馈赠只会让人陷入无尽的苦恼与悲伤之中,他体弱,总是生病,头脑迟钝……是一个很难让人喜欢的孩子,除了他的父亲查理二世,但查理二世说是喜欢这个孩子,倒不如说是这个孩子稳固了他的王位,也让他能够除掉眼中钉肉中刺——也就是约克公爵,如今的詹姆斯二世,他的亲弟弟。

查理二世的愤怒终于在御医吞下了最后一口空气后消散了点,他阴沉沉地看向房间里的每一个人,思考着是否可以将王太子的死亡隐瞒起来,在他与约克公爵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双方都已经精疲力竭,只等谁出了纰漏的时候,他绝对不能在继承人这方面丢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约克公爵还没有儿子。

“您得怀孕了,王后。”他嘶哑着声音说道。

“但……陛下,”王后小心翼翼地低声回应:“我没有怀孕。”

“我知道!”查理二世狂暴地喊道!“但我需要你怀孕!现在,王后,就是现在!向人们宣布,我们有了新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