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巴勒莫(上)(第2/2页)

白人宦官不入后宫,他们是服侍苏丹的,但有时候,阉割并不是为了保证王室血统纯净,也是为了长久地保持受苏丹青睐的少年的青春美貌。

阿尔贝托今年只有十一岁,距离成年还有三年,正是意大利的年少人最可爱的时候,默罕默德四世一眼就看中了跟随父亲与兄长前来谒见的他,命令他留在身边做了侍从,也是因为正在战场上的关系,他还不至于立刻落到地狱里去,但默罕默德四世说过,要把他带到伊斯坦布尔去,那里有——“手艺好的人”……这句话让阿尔贝托以及家人如何毛骨悚然就不说了,反正苏丹以及身边的人都认为这是一项会让巴勒莫人感恩戴德的好事。

没有去理睬那些耶尼切里士兵,阿尔贝托捧着一个大到足以装下一个他的银盘跑上了楼梯,银盘里装满了新鲜的葡萄、橄榄与甜蜜的点心,这些都是宦官首领叫他送去给苏丹的,苏丹在打仗的时候,身边没有妃子随行,也少了很多规矩与禁忌,在接受了数次搜检后,阿尔贝托终于看到了熟悉的深紫色帷幔。

这座宫殿里,最大也是最宽敞的房间原本是诺曼国王的一个小礼拜堂,奥斯曼人来了之后,就将这个小礼拜堂改成了苏丹的寝室,它有着一个很大的露台,风不断地将半透明的细纱吹向空中,顶部的壁画因为原先就是几何图案,所以侥幸没被涂改,半圆形的大顶覆盖在整个房间上方,让整个房间显得十分空荡。

苏丹的床榻会让人联想起平整的高台,它紧靠着墙壁,面对着窗户,上方向着两侧垂下金银编织的床幔,床榻与角落里到处都是柔软的丝绒枕头,青铜的炉子里升腾着馥郁的香气——折断的水烟杆,敲碎的玻璃瓶,撕裂的外衣与卷曲的书籍,表示这里刚才遭受过一场愤怒的飓风,默罕默德四世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他身边的宦官与侍从正在忙碌着将房间回复原先的干净与华美。

不过也许是因为大教长正在他身边的原因,原先的大教长不幸在大会战中回归到他们的主人脚下,现在的大教长依然是个面容肃穆,神情冷漠的老人,他向苏丹恭谨地告退,然后离开了房间,整个过程中没有看阿尔贝托一眼,对他而言,这里除了苏丹之外,所有人大概都和一件会说话,会走动的家具差不多吧。

等阿尔贝托将银盘摆在柔滑精致的丝毯上的时候,默罕默德四世的怒气已经差不多消弭了,他看向窗外,依然不觉得自己会失败,他如此轻易地就得到了西西里,这让还是第一次御驾亲征的苏丹进一步地膨胀了起来——从伊斯坦布尔传来的消息固然让他惊怒,却没有多少恐惧,奥斯曼土耳其迄今为止还没有大败过——虽然在大会战中,他们损失了不少士兵,但在整部历史中,哪怕是曾经的苏莱曼一世也曾经遭遇过不止一次失败。

“我要回伊斯坦布尔,”默罕默德四世说,反叛者只要一看见他的旗帜就会立刻分崩离析,恐惧地呐喊着逃走,用来处死原先的将领与大臣的时间可能还要远胜于此,安排新的可信的人来为他镇守伊斯坦布尔也是一桩麻烦的事情——但不算什么,他在心里说,“你回去和家人说,”他和蔼地对阿尔贝托说:“孩子,告诉他们,你要和我一起回伊斯坦布尔。”

“你可以带走我所有的赏赐,愿意留给谁或是自己都随意。”他抬了抬手,慷慨地说:“全部留下也无所谓,我会给你更多。”

阿尔贝托如默罕默德四世期望的那样真诚地道了谢,比起苏丹赏赐的金银珠宝,他更看重的是回家的会。

——

阿尔贝托的母亲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立即跳了起来,她面露恐惧,紧紧地将阿尔贝托抱在怀里,阿尔贝托是她的小儿子,虽然上面还有三个儿子,但她最疼爱的还是阿尔贝托没错,“圣母啊,圣母啊,”她喊道:“我绝不允许你再回到那个魔鬼身边!”

阿尔贝托的父亲也不由得蹙眉,巴勒莫是一个何等古老又尊贵的家族,即便历经王朝与君主,巴勒莫这座城市可从来没有改过名字,但西西里人的尊严与传统在奥斯曼土耳其人的大军前不值一提,苏丹让阿尔贝托回来告知一声已经算得上是对阿尔贝托的开恩——对阿尔贝托,而非巴勒莫,从这点就可以看出,巴勒莫家族对苏丹来说一文不值。

“让我们去杀死那个人吧!”阿尔贝托的长兄说,“让我们召集士兵,让那些异教徒看看西西里人的血吧。”

“您能召集多少人呢?”阿尔贝托从母亲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冷静地说:“现在门外就有三百人。”

一半出于监视,一半出于恩宠,苏丹让三十名耶尼切里亲卫,三百名阿扎普步兵护送阿尔贝托回家,然后……巴勒莫有数百倍于这些人的士兵,还有火炮、火枪手与大象。

“哎呀!我们宁愿一死,也不能受这样的屈辱。”阿尔贝托的次兄说。

“我们当初就不应当听从法国人的花言巧语,胆小怯懦地活着而不是勇敢地区死。”阿尔贝托最小的哥哥同样地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