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法国人与西班牙人(3)(第2/2页)

又及,即便苏瓦松伯爵承认了他,鉴于他的生身父亲,法国国王将他隔离在权势之外也是合情合理的,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血脉之间的羁绊而突然背叛了法兰西,投向神圣罗马帝国与奥地利,但奇妙的是,他们的国王是大胆的路易十四。

路易十四都敢推举不但背叛过他,还差点成为摄政国王的大孔代去做了波兰国王,一个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私生子又如何,他不但接受了小欧根,还让小欧根与王太子一起在凡尔赛宫中相互陪伴着长大。

卢森堡公爵叹了口气,单凭这点,他也无法继续怨恨与轻蔑路易十四,哪怕是大孔代,他的义兄与挚友,他也不敢说后者若是登上了法国国王的位置,能够如路易十四这样毫无芥蒂地对待曾经的敌人,与敌人的后裔。

卢森堡公爵想了很多,但在现实中不过是一闪念的事情,小欧根错误地理解了这声叹息,急忙解释道:“先生,我是说,在国王陛下征服佛兰德尔的时候,佛兰德尔只是西班牙的飞地,更是充满了居心叵测的新教教徒,他们从未有过一个长期并且强有力的政府,也没有可承认与依靠的君主,他们习惯了散漫与混乱的生活,各自为政,持强凌弱——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国王陛下宽容地对待他们,反而会被他们认为,法兰西不过是个具有着柔弱心肠的巨人,他们不但不会感激,反而会变本加厉地索取好处……如果不如他们的意,他们就会掀起叛乱。”

他顿了顿,接过卢森堡公爵递给他的茶,一饮而尽:“相对的,如果法兰西表现的更为强硬,他们反而会更为谦卑,或说更为谨慎,不敢轻举妄动,免得遭了法国人的害——因为长时间的分裂,他们甚至不敢联合在一起,因为他们不敢保证那些看似可靠的盟友会不会一转身就出卖他们。”

“国王陛下用军队与军队中的法律来统治他们,对那些习惯了受到控制的平民,与习惯了只看利益与权力的贵人来说,反而是一桩他们熟悉的事情——”说到这里,小欧根笑了笑:“我还在凡尔赛宫的时候,时常愤怒于前者的懦弱,后者的无耻,但陛下听闻此事后,曾和我说,设身处地永远是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情——在你富有的时候,你要站在穷苦的人的立场上思考;在你强壮的时候,你要站在虚弱的人的立场去思考;在你年轻的时候,你要站在老迈的人的立场上去思考,这样你才能理解他们的行为,并且预计到你下达的命令,做出的事情将要引发的后果。”

卢森堡公爵拍了拍手掌表示赞同:“说的很对,孩子,很对,就算你有了一双伊卡洛斯(见注释1)的翅膀,你把它们插在信天翁身上的时候,它们必然是要感激你的,但你若是把它们插在沼泽的青蛙身上,它们在被太阳晒得焦黑之前,肯定是要诅咒你的。”

“至于荷兰,”小欧根振奋地继续说道:“荷兰又与佛兰德尔不同,它虽然独立不久,但也已经是个强盛的国家了,他们的商人和官员,还有船长与士兵,都会说,他们是荷兰人,而不是如佛兰德尔人那样,说我是弗兰德人、加来人或是诺尔人,他们的昌盛延续了一百年,来自于国家与民族的自豪感让他们有了一个统一的认知与意识,就如同现在的法兰西人。”

“是的,这也是为什么荷兰有流亡政府而佛兰德尔没有。”

“所以陛下要把它们切开,要分割他们,哪怕必须分给别人一部分可观的利益。”小欧根说,一边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

“不然我们就要迎来此起彼伏的叛乱与暴动了。”卢森堡公爵补充道。卢森堡公爵也有一段时间完全无法理解路易十四的行为——荷兰本可以被法国独占,但与蒂雷纳子爵的通信中,他了解到,在最初的时候,荷兰人的敌意确实只对着法兰西人,但随着荷兰被瓜分,政府流亡到殖民地,荷兰人的敌意居然也开始分散——不分散是不可能的,因为直接统治他们的甚至不是法兰西人,向他们征税的也不是法兰西人,放纵士兵肆意掠夺,胡作非为的也不是法兰西人,因为荷兰的七省彼此都紧密地连接着,在一段时间后,法兰西所占领的北荷兰等地区甚至觉得,他们要比其他地方的荷兰人幸福得多了……

这实在是有点可笑,但蒂雷纳子爵所受到的压力确实没他以为的那样重——有了比较,他辖下的荷兰人,新法兰西人当然会感到满足,尤其是他们的国王陛下还承诺十年,二十年后,荷兰人会如法兰西人那样享受微薄的赋税,良好的福利与其他数之不尽的优待。

但如果荷兰只有法兰西人,荷兰人就算马上如法兰西人,或是如加泰罗尼亚人那样受到优待,他们也不会甘心情愿地接受法国人的统治的。

……

注释1:伊卡洛斯是希腊神话中代达罗斯的儿子,与代达罗斯使用蜡和羽毛造的翼逃离克里特岛时,他因飞得太高,双翼上的蜡遭太阳融化跌落水中丧生,被埋葬在一个海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