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六章 国王的第三次御驾亲征(2)(第2/2页)

门后还悬挂着一面亮晶晶的大镜子,公爵每早要用来梳妆打扮用的。

“只要一日一夜我们就能回到法国了。”船长说:“风向正好。”

公爵放松地吁了口气:“是的,”他侧头一睨,看到船长期期艾艾的:“好吧,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凡尔赛去,我让我的侍从为你在皇后大道上安排一个窗户。”

船长顿时喜不自禁,连连鞠躬,他正需要这个,不仅仅是为了近距离地观看王太子与其新妇,而是因为能够在公爵的安排下得到一个窗户,无疑是在证明他已经攀上了这根金枝,随时都有可能飞黄腾达。接下来,他打定了主意要让公爵在这段短短的旅程中过得称心如意,于是在公爵就寝之前,居然还能被奉上一大桶滚热的浴水。

公爵让侍从打开窗户——这也是一桩船上最尊贵的人才有的特权,普通船员的舱室都在甲板下面,为了避免进水,舱室里是没有舷窗的,里面乌黑一片,空气混浊。

银蓝色的月光从小小的窗户里投进来,海风携着湿润的新鲜空气掠过公爵露出水面的皮肤,吹走蒸汽,公爵舒服地颤抖一下,从这里他甚至可以看到正在渐渐远去的巴塞罗那,巴塞罗那不像是巴黎,没有通宵点燃的路灯,一入夜就只有一块黑色的影子,在靛青色的天穹下犹如一头沉睡的巨兽。

不断有微小的水沫扑进房间,浴桶里水波起伏不定,里面的公爵就像是母亲怀里被摇晃着的婴儿,他微微闭上眼睛——现在正是七八月,又处在地中海南侧,气温已经提高到浴水可以保证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温热的,他让侍从去给他端一杯酒来,没有葡萄酒,朗姆酒也可以——船长的酒是打开过的,他才不会去喝。虽然船长极其热切骄傲地宣称这瓶朗姆酒是他珍藏的白朗姆酒——醇到可以点燃的那种。

“不知道兄长现在在做什么。”公爵嘀咕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入浴前点燃的蜡烛已经短了拇指长的一截,但侍从还没回来,他低声叫了两声,应该守在门外的侍从也没回音。

他从浴桶里站起来,赤着脚静静地走到床边,将蜡烛用湿漉漉的手巾按熄,黑暗中月光应该更为明亮,事实却恰恰相反。公爵俯下身,悄无声息地拉开那个小箱子,将朗姆酒倾倒在用来便溺的小木桶里,一边从他挂在床边的外套里拿出火绒手枪——这种火绒手枪类似于火绒盒与打火铁盒的合并物,但更胜一筹。比打火石,火柴都要好。

这时候他再往窗外看去,看到的是一片浓郁的雾气,就像是落进了牛奶里。

公爵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浴桶里的水散发着最后的热量,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从窗口猛然扑进来的一群细小的黑影没能找准猎物,一头扑进了水里——它们发出了焦躁而又尖锐的叫喊声,相互碰撞着,混杂着一大片噼里啪啦的古怪声响,正要从浴桶里再次飞起来的时候,却迎头撞上了一蓬烈火!

那是点燃了的朗姆酒——幸好船长没过分吹嘘,这确实是高度的白朗姆酒,可能还经过一次提纯,公爵嗅了嗅就几乎能确定了,它在空气中燃烧,就像是一道明亮的幕布,让公爵看清了来的是什么东西。

一群细小的蛾子。

它们有些着了火,有些沾了水,但大部分还能震动翅膀,落下尘土般的鳞粉,密集到身为凡人的公爵也看得到,公爵本来几乎要发出一声大喊,却也因此下意识地按捺住了,他挥舞湿了的长内衣,向着房门冲去。

那些鳞粉落在他身上,皮肤上顿时泛起如同被木炭灼烧般的痛感,公爵将长内衣拍向身后,连续打落了好几只蛾子——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另一只手提起空了的酒瓶,用力往门后的镜子上一敲!

一股冰寒的气息从碎裂的镜子里喷涌而出,卷向飞蛾,与鳞粉交杂在一起,淹没了整个房间,几乎与镜片碎裂同一时刻,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无法打开的房门向前一倾——开了,公爵可以说是整个人跌出了房间,突然之间,他的耳膜都要被击穿——那是无数细且尖利的噪声,就像是飞蛾在浴桶里发出的但要大上无数倍,公爵一低头,就忍不住呕吐了出来,他尝到了血的气味,耳朵和眼睛都黏糊糊的,他手脚并用地在甲板上爬了几步,看到了自己的侍从。

年轻的小伙子倒在一堆缆绳中间,一手还死死地抓着火枪,另一手抓着匕首,好小伙子,他在最后的时刻依然在坚决地抵抗,他的敌人呢?公爵没有看见,凭借着雾气中泄露的一点光芒——可能是没有熄灭的煤油灯,他看见了侍从的脸上和手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飞蛾。

公爵无法理解自己是如何看到的,那些飞蛾与他平常看到的灰黑色蛾子没有什么不同,手指长短,浑身绒毛,翅膀上布满白色的鳞粉,它们比起蝴蝶更为肥大的腹部正迅速地膨胀起来,呈现出犹如红宝石般的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