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瑞典人与洛林-阿尔萨斯的一些小事(2)(第2/3页)

“我的情况,”他继续说道:“与其他的国王又有不同,我的少年时代,是在颠沛流离与惶恐不安中度过的。”

“是的,”卡尔十一世钦佩地说:“您是一个生而伟大的人。”虽然他的母亲与摄政大臣各有心思,造成他教育缺失,但他至少还能在斯德哥尔摩的宫殿里平静地长大,没有受过任何的苦,但路易十四就不同了,他的敌人无法掩藏他现在的光辉,就将他晦暗的少年时代拿出来说笑,他们说,路易十四的母亲安妮王太后曾经以典卖珠宝为生;他们说,路易十四曾经堕落地与流民厮混在一起,甚至还亲自去种植土豆;他们说,现在的奥尔良公爵夫人,投靠了路易十四的亨利埃塔公主甚至差点因为无医无药发热而死……

但让卡尔十一世这样聪明的人听来,这样的艰难反而能够欧衬托出路易十四超乎常人的理智与顽强来,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点光芒最容易被人记住那样,他能够从这样危险而又窘迫的局面里挣脱出来,创下这样可观的一份事业,他的心性与魄力早就超过了那些只会摇唇鼓舌的可怜虫。

“您看,我直到二十二岁的时候,才议定了我的婚事,作为法兰西的国王,我选择的面非常狭窄,最后,您也知道,西班牙的特蕾莎公主成为了我的妻子,她与我同岁。”路易注视着壁炉里的火,回忆着当时自己的想法:“法国和英国曾经是敌人,波旁与哈布斯堡也是敌人,我们相互倾轧,不断地寻找机会毁灭对方,但又不得不相互通婚,因为我们别无选择——那时候,我的大臣们不断地向我推荐美貌的女士,”他向卡尔十一世笑了笑,卡尔十一世有点尴尬,因为他的大臣也在这么做:“我可以理解他们,因为我们与西班牙,与哈布斯堡之间几乎没有和平相处的可能,我的妻子是西班牙的公主,如果她嫁过来之后,能够得到我的爱,让我因为这份爱而疏忽了哈布斯堡的威胁,那么法兰西就要迎来灭顶之灾了。但是……”

他轻轻一转:“但我同时也感到疑惑,因为特蕾莎公主一旦成为我的妻子,她就是最靠近我的人,我最亲密的朋友与亲人都无法达到我与她的程度,我和她生儿育女,相随到老——我曾经看到过我的母亲是如何痛苦地度过了前半生,她也是西班牙的公主——我要让这样的悲剧继续下去吗?”

“我想要改变。”路易继续说道:“我给她写了信,希望她能够早日学会法语,并向她介绍卢浮宫内的人物和情况,当然,只是非常粗疏的,因为肯定会有人拆开我的信——我想她如果还有自我与思考能力的话,她一定会明白,”他看向卡尔十一世:“那就是无论别人怎么说,怎么做,她的丈夫并不希望她和他是一对敌人。”

“我也这么希望。”卡尔十一世说。

“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但有时候君王是例外,”路易说:“有人说,世界上有三种人,男人是一种,女人是一种,国王是一种,”卡尔十一世笑了,路易接着说道:“我一点也不奇怪,腓力四世肯定会教导他的女儿,即便是出嫁了,也要牢牢地站在西班牙这边,记得自己是西班牙公主,而不是法国王后,但这样的事情怎么有可能发生呢?卡尔,一个女孩成为了一个男人的妻子,与他有了儿女,最终还将一起进坟墓,她在母国度过的短短十几年,又怎么能够与之后的几十年相比呢?”

“除非是一种折磨代替了另一种折磨,一种痛苦胜过了另一种痛苦。”路易说:“所以,在新婚之夜,在人们都离开了我们的寝室后,我就对特蕾莎说,别管西班牙,也别管法国,就看着我吧,我会尊重你,会保护你,会履行一个丈夫应尽的职责,而你也只要回报我就好。你猜那时候特蕾莎怎么回答我?”

“我可以知道吗?”卡尔十一世有点羞涩地问道。

“你可以知道,”路易说:“伊丽莎白不单单是我的孩子——特蕾莎说,一个吃惯了苦头的人是不在意再吃一些苦的,但若是尝到了甜头,反而之后就要吃不得苦了。然后我就告诉她说,如果我违背了我的诺言,她尽可以爱怎么报复我,就怎么报复我。”

卡尔十一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别以为她真的不会做什么。”路易十四说:“一位尊贵的女士在遭受了欺骗之后,所能爆发出来的怒火足以焚毁整个王国。”

“但您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承诺呢?”

“因为夫妻才是一体。”路易说:“你与伊丽莎白的婚姻,是法兰西与瑞典的盟约,但同时,也是一桩神圣的契约,你们的手牵在一起,向上帝发誓的时候,也是作为亚当和夏娃的后代,并不只是国王与王后。你们虽然没有血缘牵系,却要创造出新的血脉——那就是巴拉丁奈特-茨韦布吕肯(卡尔十世创立的瑞典王朝)与波旁。”

“您希望我怎么做呢?我爱伊丽莎白,但我需要您的指导。”卡尔十一世低声道。

“我不会和您承诺,或是说一些可笑的话,譬如法兰西人不会希望我的大公主能够对你施加影响,让瑞典成为法国的附庸什么的,别说瑞典人,就算是您也不会相信吧。”

卡尔犹豫了一下,“是的,”他坦白道:“我不会相信。”他,路易十四都是国王,他们知道任何个人情感都是无法与国家利益相比的。

“但这种顾虑,”路易十四说:“可能比您想象得更远。您是一个国王,就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注定了要和您的大臣与诸侯做对头,从您的父亲卡尔十世就有意开始收敛从古斯塔夫二世与克里斯蒂娜女王那里流失的王室财产与领地——那时候,他们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毫无顾忌地册封贵族,恩赏封地,现在瑞典王室的收入有多少?古斯塔夫一世时期的三分之一,又或是更少?”

您已经在有计划地建立与拓展常备军,建造战舰,拔擢中低层官员,这很好,但那些人,你知道我指的是那些人,他们大概不会束手就擒,您觉得会有多少国会议员愿意服从您的命令?您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窥视之下——卡尔,寿终正寝的国王才是少数,多数国王不是死于小人,就是死于逆贼。

还有最糟糕的,您的母亲,王太后与您从未意见一致过,您的总理大臣奥克森谢纳公爵与她关系亲密,朝廷与宫廷中的贵族只会更倾向于愿意遵守旧规则的他们而不是您。

“您身边还能有什么人,是能让您无条件信任的呢?只有您的妻子。”

路易迅速地说了下去,“我愿意给我的王后一个承诺,最初的时候只是出于怜悯,我认为我的妻子应该得到我的尊重,但后来,我发现,一个怀抱着忠诚与热爱的妻子,能够给她的丈夫带来多少力量与帮助……卡尔,我现在虽然是太阳王,是法国的主宰,但若是有一日,我失去了一切,那么站在我身边的也只有特蕾莎而已,因为我们一起在上帝面前发了誓,她的光辉只来自于我,而不是来自于她的父亲,人们见到她只会说,那是法国国王的妻子,是法国国王的母亲,却不会说,是西班牙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