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萨瓦河(第3/4页)

穆特菲里卡的骑兵身着鲜艳的衣服,在帐篷与帐篷间飞驰,不断地重申着大维齐尔的命令,还有他的许诺,他许诺不但之前的卢布尔雅那,之后的任何一座城市,归去时的任何一座城市,他都不取分文,他还愿意拿出苏丹给自己的赏赐,分给这里的每个士兵。

大维齐尔的侏儒和侍从,还不断地走到士兵前,描绘那些天主教国王与爵爷头上戴着的黄金王冠有多么闪亮,身上的皮毛大氅有多么柔滑,身边的女人又多么丰满漂亮,宅邸有多么豪奢,他们吃着的都是肥美的鹿肉,喝着的都是香甜的葡萄酒,他们每个都价值一座城市乃至一个国家,只要抓到其中的一个,不但能够得到多如树叶的赎金,还能获得官职和封地。

就算是抓不到那些国王,能够抓到一个骑士也足够他们发达了,那些闪亮的盔甲,那些精美的火枪,那些高壮的马匹……每一样都可以在伊斯坦布尔卖出一笔可观的价钱,还有骑士的赎金,或是索性作为一个奴隶卖掉——都可以,都可以!

去吧,去吧,去打仗吧,赢了你就能得到一切,去到天堂,输了也没关系,一样可以上天堂,有数不清的处女等着你去恩宠!去吧,去吧,去吧!

这样的话语固然会让贵族们或是将领们嗤之以鼻,但对于那些几乎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可怜人来说,简直就像是一针强心剂,他们的眼睛鼓了出来,鼻子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就算是因为很长时间没有好好地吃上一顿而面颊凹陷,面孔上也浮起了一层鲜红的幸福光泽。

他们挥着鞭子,木棍,以及任何随手可以拿到的东西,毫不吝啬地抽打着这些新的奴隶。

这些奴隶都是刚刚被劫掠到军队中的,他们不像是那些经过了长期劳作而变得虚弱的老奴隶,就算是经过了好一番饥饿的折磨,他们依然有力气在刀剑的威胁下拖动水泥块。

大概沃邦也不会想到,他之前丢在道路上阻碍奥斯曼大军行进的水泥块,在把它们搬开后,大维齐尔并没有就这么把它们丢在路边不管,他命令士兵和奴隶从两旁的林地里砍下树木,去掉树皮,截断头尾后把它们滚在水泥块下面,用这样的方法一路让它们一路追随着大军走。

这种方法曾经被古埃及人用在搬运建造金字塔的石块上,那种石块一般重量在两吨左右,沃邦浇筑的水泥块大小约有两立方,重量巧合般的与金字塔石块相似——但与曾经的埃及人奴隶不同,奥斯曼人的奴隶可喝不到啤酒吃不到面包,他们相互残杀,或是等着身边的同伴倒下,而后分食他们的尸体,他们麻木不仁地拖着沉重的水泥块,一路步伐不停——虽然在这场战争中有这样的记录,但后来人们实在是很难相信居然有二十多块这样的大水泥砖被运到了萨瓦河畔。

路途中有多少奴隶因此而死无人知晓,但有士兵因为臂膊无法抬起而找到教士求助,他并不是因为搬运石块或是木头,而是因为要持续不断地从绳索下拉出就地倒下再也无法起身的奴隶导致的。

到了两百多年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终于彻底消亡的时候,人们还能在萨瓦河边看到这些水泥块的残余。

现在的大维齐尔艾哈迈德却完全想不到之后的事情,他只能关注眼前,这里是方圆百里之内萨瓦河最狭窄的地方,只有三百尺,他也看到了对岸的工事与军队,桥梁被拆除,船只被凿沉,他却毫不在意,只是挥了挥手,他的侍从飞快地跑下去发出命令——残余的奴隶与那些被雇佣的士兵开始忙碌于砍下更多的树木,把它们运到河边。

河边沿着帐篷一路排开的正是大水泥砖,它们看上去就像是一行寡言少语的战士,帐篷被割开,编成结实的牛皮绳。这些绳子用来固定木杆做成的筏子,这些筏子相互连接着一起,然后被一群强壮的鞑靼人推下水,河水立刻把它们推往东南方向——木筏群上的牛皮绳一端固定在水泥块上,它立刻被绷得笔直。

一些牛皮绳断裂了,一些没有,艾哈迈德立刻命令砍掉那些奴隶的头——如果那些断裂的牛皮绳是他们编制的。然后剩余的奴隶被迫继续编出更多的牛皮绳。

更多善于游泳的哥萨克人跳入水中,他们身上只有刀剑和斧头,面对着的却是工事与火枪。

在明亮的正午阳光下,这群哥萨克人无畏地向前冲去,一个倒下了,两个倒下了,但第三个就有可能冲开防线——沃邦当初的忧虑可不是无的放矢,如果联军按照他的要求老老实实地挖掘了符合标准的战壕与筑起工事,奥斯曼人的攻势还不会如同烧红的刀刃切开凝结的牛油一般顺利,但他们的懈怠最终导致了他们的大败。

哥萨克人可不止这一批,更多的哥萨克人游过了这三百尺,他们的肩膀上套着绳索,一上岸就开始拉起它,将绳索彼端的木筏拉向自己——说来可笑,如果没有那些敷衍的工事,他们或许还很难找到固定绳索的东西——这里毕竟是宽阔的河滩,但有了这些没能保护联军士兵,却为奥斯曼人提供了方便的水泥块垒,他们可以直接将铁锚扎在那些东西的缝隙与沟壑间。

从天空俯瞰,萨瓦河就像是一台空荡的织布机,哥萨克人正在卡上一根根纵向的丝线,木筏就像丝线上的珠子,一颗颗的连缀在一起,它们被固定拉直后,就有更多的士兵进一步予以加固,奥斯曼人的教士给予祈祷,军乐队奏起音乐,数之不尽的士兵就如同蚂蚁一般急促但有秩序地从木筏组成的浮桥上跑过。

“这些浮桥可没办法让火炮通过。”艾哈迈德对大教长说。

大教长严厉地看了他一眼:“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保证我们勇悍的士兵不被魔鬼的诅咒伤害。”

“是为了对基督徒的胜利,”艾哈迈德说:“苏丹是这么说的。”

大教长蹙着眉毛看着他,但艾哈迈德只是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莫桑,你跟他去。”大教长终于移开了视线。

莫桑是个教士,不久前他的弟弟才死在艾哈迈德的帐篷里,他向大教长鞠了一躬,就跟着艾哈迈德走了。

……

“那些奥斯曼人在喊些什么?”一个雇佣兵团长不满地问道。

他的副手递给他一个望远镜,脸色非常难看:“他们的火炮通过了浮桥,他们正在欢呼。”

这怎么可能!?雇佣兵团长几乎要尖叫起来,但事实如此,这些奥斯曼魔鬼正在向他们涌来。

利奥波德一世对这些雇佣兵的德行确实十分了解,那些督战队并非虚设,他们逼迫雇佣兵们向前,与奥斯曼的阿扎普步兵们撞击在一起,这是一股可怕的洪流,虽然雇佣兵们原先计划着逃走,但事实上一旦被卷入其中,几乎没人可以有这个机会和时间,他们几乎无法呼吸,只能大喊大叫着挥舞刀剑——火枪在这个时候几乎没有用,因为就算是最新的连发火枪也只能打到两三个敌人,而且火枪造成的伤害很难让这些阿扎普们感到恐慌——只有刀劈斧砍,血淋淋的残肢,流淌的内脏,凄厉的嗥叫才会让他们改变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