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柳梦璃曾经多次考虑过回《寿阳城》,已跟利兹有夫妻之实的她随时随地都可以通过【快速旅行】在《幻瞑界》和《人间界》往返。只是柳梦璃妖力日盛,连云天青当年替她找来的宝物都不能完全遮盖其身上的妖气,回去很可能会引发难以预测的后果,毕竟天底下逮着妖族就是一通乱怼的剑仙不止《琼华派》一家。衡量过得失后,她只能带着愧疚心放弃这个念头。

于是,柳世封夫妇没有等到女儿的归来,但因为情况特殊,算不得“含恨而终”,只是“不太圆满”而已。同样地,韩菱纱也没能等到利兹的归来,云天河、慕容紫英等人也尝试过其他续命途径,但均于事无补,《望舒》还是早早地带走了她的性命……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韩菱纱倒是看开了,但这个“看开了”单纯是无奈的妥协,谁又会心甘情愿地英年早逝呢?尤其身边还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夫君。

亡者带着无奈而去,生者带着伤痛而活。

不过,时间是最好的药物,自那之后过去七十多年,早已摆脱悲伤的云天河又在《青鸾峰》过着最适合自己的野人生活。有时候与来访的慕容紫英夫妇把酒言欢、有时候御剑探望已经生儿育女的怀朔、有时候替寿阳的裴剑兄弟解决妖魔鬼怪,只是每天都要记得给云天青和韩菱纱两人上香而已。

……

“唔?陷阱有动静!难道是山猪?”虽说很少使用剑仙的技艺打猎,但修仙附带的耳聪目明效果可无法消除,云天河耳朵一动,立刻从树屋中跑出。

也不知道该不该说“遗憾”,云天河是绝对饿不死的,实力摆在那,但触发陷阱、被绳索套着脖子的是一个妙龄少女而不是山猪,还是让他今天的就餐问题悬而未决……只不过,云天河少有地一点也不关心山猪怎么样,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正在费劲地将绳索摘下来的少女。

“菱……菱纱?!”

不是“长得像韩菱纱”,而是“就是韩菱纱”。

不要问他如何知道这一点,龙葵还不是一眼就认出龙阳?说不定脑子越呆的人,认灵魂的天赋越强。

“哈?什么‘灵沙’?”当然,不管少女是不是韩菱纱转世,她都不会记得云天河,看看云霜雪努力了这么多年就知道了,“喂,你这个野人,怎么乱布置陷阱啊!”

“哦,哦……菱纱你没事吧?”没有疑惑用来对付山猪的陷阱怎么套上一个人的头上,云天河只是慌慌张张地走过去,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本姑娘的名字叫‘念归来’,不是什么‘灵沙’,你认错人了!”少女气鼓鼓地说道,想到她堂堂念家大小姐因为饿肚子而捡地上的果实吃、一不小心误中猎人的陷阱,她就气不打一出来。

“念……念归来……”这是个可以让云天河失神的名字。

“喂,野人,你是这里的猎户吧?”云天河早不再是琼华派的蓝白剑仙造型,身上的都是兽皮衣物,“知道《青鸾峰》的剑仙吗?”

“菱……啊,”被少女狠狠瞪了,云天河只能摸摸后脑勺,“假如是八十多年前的那个,那应该说的是我爹,假如是之后的,说的大约是我……”

“你?!骗人!你哪里像剑仙了?”少女上下打量云天河,一副不可接受的样子。

“唔?”云天河心念一动,从树屋中飞过来一把宝剑,悬停在他的身前。

“……”少女吓得张大了嘴巴,马上收起刚才凶巴巴的神情,“剑,剑仙前辈,多有冒犯,请恕晚辈有眼不识泰山!但晚辈有一事相求,希望前辈首肯!”

“嗯,我答应你。”

“诶?”这么简单?

“只要是菱纱你的请求……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我都不会推辞。”云天河笑道。

“!”少女心神颤动。

即便经历过轮回的洗礼,前世的记忆被孟婆汤所遮蔽,但是她终究是“她”。

那个钟情于“他”的“她”。

两人的红线再次连上。

……

“师兄,你这也变得太老了啊!”已从萝莉长大成美妇的璇玑,看样子性格也没怎么改变。

“啊哈哈……”怀朔苦笑道,他确实放弃了修仙,但之前修仙的成果还残留在他身上,都快一百岁的人了,看上去只有五六十岁。要不是有“修仙”这履历,都要被当成妖怪打了,还说显老……

怀朔好奇道:“倒是璇玑你没怎么变老,难道是修道有成?”

“没有啦,只是相公帮我去别派求得更适合我修炼的功法,有些小进步而已……”璇玑扭扭捏捏道。

“咳。”满头白发,但面容如年轻时一般俊朗的慕容紫英干咳一声,将这种尴尬事打断,“霜雪师侄,你今天找我们到此一聚到底是何事?”

“……”云霜雪转过身,已经九十多岁的他,看上去还是二十多岁的模样,“我这是要来给怀朔师兄、璇玑师姐和紫英师叔道别。”

“道别?你是要去哪?”璇玑奇道。

“……”云霜雪没有回答,只是将身上的包袱打开,从中掏出一本小册子,将其余东西放到桌子上,“这些东西,是我这些年意外所得,权当纪念吧。”

“师,师弟?!”怎么听这都像是生离死别啊!

云霜雪左手将小册子递给慕容紫英,右手抽出背后的青柄长剑,“紫英师叔,请您帮我将这把剑和这本修炼心得交给利兹大哥,他会知道怎么处置的了。”

“……你这是要?”慕容紫英眉头紧皱,但还是结果小册子。

“因为利兹大哥的缘故,我的命运早已偏离《天道》太多,”云霜雪就地盘膝坐下,将长剑调转方向,以剑尖指向胸口,“九十一岁,这是原本的我这辈子的寿元。”

看样子即便没有利兹的干预,云霜雪也大概率不是籍籍无名的凡人,可能也是有某些奇遇,还是修炼了什么内功?这个时代能活到九十一岁的凡人可不多。

“即便一直在努力探寻天道,修仙者本身便有几分逆天而为的性质,但是我情况不一样……我再偏离下去,必有祸事发生。”但心中升起的感觉很糟糕,这也是他不得不按时终结自己的生命的理由。

“不过……我的心早已偏离《天道》,而且,按照约定,下辈子我会离开这片天地。”坦然一笑。

所以……

“《照胆神剑》……请将困扰了我一生的问题,以及我通过一生回想的所得,带给我的下一世吧!最起码让他回到我至今仍没有想起的‘她’的面前!”神兵透体而过。

(嗡嗡嗡——!)

宝剑有灵,主人的愿望定必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