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家的情人(第3/7页)

正待阿基米德要继续发问,它打断道:“在黛雅的事情上,我能给的只有那道数学题和它的一些提示,其他你就听天由命吧。我不是那些超级文明,不清楚高级文明向下级文明传授知识要注意的具体规定,即使有心按照那样的方法帮你们人类,也是有心无力,效率低下,不小心踩雷区了。而即使如今我可以偷偷将那些先进的知识留一份给你,现在可以隐瞒过去,最后宇宙里定有人能够查出来,那时候,对你们文明和我,都将是灾难。”

它一股认真的劲儿,让他打消了念头。

说话间,黛雅已由她父母搀扶着来到他家。

这一项计划,阿基米德只征求过她父母的意见,得到赞同,并没有打算让黛雅知晓。生怕她得知自己在飞船上几十天,世上已千年,如今瘦弱的身躯放不下亲情和爱情的牵绊,病情进一步恶化。

于是,见得她到此,他不再同拇指生物言语,去和她说起了绵绵情话。

他要抓紧在傍晚之前将心中的千言万语道尽,因为那时她就要登上飞船,如一颗星星消失于茫茫夜空。

时间悄无声息,到得该登上飞船了,他们的话却越说越多,说得黛雅自己都有些厌烦,不就是离开几天,至于吗?

拇指生物拿出一方盒子,上面清晰地印着黛雅的头像。阿基米德也是第一次见到相片,生生被惊讶到,暗道高人果然是深藏不露,居然还有这一手,口中念念有词:“没瞧出来你还是个画家,居然可以将人画得跟真的活在画里一样。”

“呵呵。”它严格遵守银河系的相关规定,没有向他解释照相技术,只道:“这个盒子你要随身带好,里面有你和黛雅的画像,将来若是想她了,可以多看看。”

“不过离开几天而已,你真是太为他着想了。”黛雅嘴上埋怨,看到自己和阿基米德形象逼真地跃于那奇怪的纸上,别提有多高兴。

拇指生物不是特别理解人类这种为繁衍生息而进化来的情感,也许那正如自己要报答阿基米德救命之恩的情感吧,“此盒的另外一个作用是能够不断向飞船发射信号,未来我们重返地球,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它的所在,从而找到你。”

对黛雅,他们只说是去遥远的地方找高明的医生看病,不久即能和阿基米德重逢。

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随后,阿基米德送他们上了飞船,盯着飞船向万里高空飞去。

许久,他才回转身,默默走进房间。

他在书桌前坐定,拿起那道数学题。

“此生不能再见黛雅了,她回来的时候至少是千年之后。”他的心平静得可怕,他知道自己得忍受住内心的激荡,方能做好接下来的事,“拇指生物让我找更多人来破解此题,虽然当世的数学家没有人解得出来,但只要能有足够的人去关注它,经过一代代的数学家们的努力,总能得到那个方程式的。到那时,黛雅回来,虽不敢保证定能获救,却有不小几率。”

两天前,他交由仆人在学术气息浓厚的亚历山大城放出消息,说只要有谁能破解此题,必然以一百斤黄金奖赏。他想,今晚就应该有消息了。“只要有足够的噱头,哪怕消息闭塞,此题定可流传下去,吸引一代代的人来努力。人类天才辈出,任凭它再难也不在话下了。”

他已经有了目标,那就是用余生把此题发扬光大。

夜晚,仆人回来报告,道:“你父亲本是天文学家和数学家,虽然这些年重视经商,远离了这个圈子,但还有一些认识的学者,他们都认为这个奖赏可信。有了他们撑腰,外加那丰厚的报酬,消息很快就在学界流传开了。亚历山大的老百姓听说解开它能得一百斤黄金,闻所未闻,更是轰动不已。少爷您真是个天才呀,现在走到街上,随便哪里都可以找到人谈论它呢。相信很快就能破解它了,只是毕竟是一百斤黄金啊,老爷那边恐怕不好交代。”仆人露出为难之色,生怕老爷到时找他算账。

“放心,反正我爹出得起,而且现在反悔是来不及了。除非他想让我成为一个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人,真那样,以后叫我还怎么做人,怎么继承他家业?这个时代,一个人的信誉是最重要的。”阿基米德一副生米煮成熟饭的样子,“接下来,我还要周游列国宣传这道题,毕竟要流传千古,绝非易事。”

“切莫着急啊少爷。您可得先把学业完成,否则老爷要怪罪的。”仆人清楚自己少爷的脾性,若不跟他道明其中厉害,到时只怕又和老爷起冲突,开导道:“你要是和老爷闹得不愉快,宣传那道题的工作必然不好开展。为今之计,先打好学业,等再个几年,有了一定的基础,身体发育成熟了再周游列国不迟呢。”

阿基米德低头沉思了会儿,道:“你说得是,黛雅没那么快回,宣传的事可以慢慢来。”

他决定一生都用来普及这道题,直到吸引足够多当代,乃至未来的人来研究它。可不久后,现实给他泼了好大一盘凉水。

三十天过去,亚历山大城无人能解开它,数学界开始流传一种说法:除了那虚无缥缈的奖金吸引人,这道题有什么用?

有个名气直追欧几里得的数学家甚至直接断言道:“此题和我们那些熟悉的公理没有区别,都是不证自明的孤立的东西。我能轻松给出一堆像这样的命题,人们既不能证明它们,也不能反驳它们。听说这道题原来是个根本不懂数学的小屁孩提出的,他不会是闹着玩的吧?真是可悲可笑可怜啊,我们一大帮人被一个孩子给耍了,兴许掉钱眼里了吧,真是数学界的耻辱。”

针对以上种种言论,阿基米德愤怒了,正面反击,费了大把银子,散播消息说那道题里藏着灵魂互换的方程式,怎么会没用?而他不知道,这更把他自己推到一个纯粹胡闹的地步。

他希望大数学家欧几里得能够出来帮他说两句,但从老师卡农处得知,早在他尚未悬赏此题之前,欧几里得就离家出走,家人没有谁能联系到他,不知是何种原因。

他们哪里知道一生痴爱数学的欧几里得为这道题险些发疯,正隐居,谢绝一切打扰,专心致志,誓要在有生之年解决它。

“数学是为生产服务的,解开你这道题了,又有什么用?”每当阿基米德想宣传一下,通常立刻会听到类似这样的声音,“数学游戏?好,对不起,我很忙,你一边玩去。”至于那诱人的奖金,连数学界都认为没法证明的东西,寻常人更不敢奢望了,权当笑料。

他像是一个无家可归,又冷又饿的少年,行走在寒冬腊月的漆黑小镇里,一次次去敲门,希望有谁能收留自己,但门没有打开,天寒地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