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欲擒故纵01

容璲回到碧霄宫时,软禁容翊的偏殿还亮着灯,他略一思索,先去了偏殿。

殿内只有两个待命的宫女,容翊瘫在榻上,用没受伤的胳膊百无聊赖地抛接茶杯,见到容璲,动作一慢,被掉下来的茶杯砸到了额头,微妙地抽了口气,望着容璲揉揉前额低声道:“嘶……倒霉。”

“你可以再大点声说给朕听。”容璲倚在门口,一挥手屏退了宫女。

“又不是重要的事,何必说三遍。”容翊顶着在榻上滚出来的乱蓬蓬的头发起身,大步走到容璲面前,烛台在他背后,高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那对皇兄来说,何事重要呢?”容璲不慌不忙地抱起胳膊,仰头笑着对上容翊并不友好的视线。

“当然是对陛下的礼节。”容翊沉着嗓音说道,然后慢慢跪了下去,低头请安,“微臣参见陛下。”

“哼。”容璲绕开他,自己坐到榻上,翘起条腿,他还不清楚韦渊跟容翊说了什么,才让容翊已经将不爽的态度刻在了脸上,索性意味含糊地开口道,“朕其实不喜欢这些虚伪的东西,你想清楚了吗?”

“再清楚不过,我这些天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我都可以一五一十告诉你。”容翊猛地站起来转身,语气压着怒火瞪视容璲,“我现在对那张破椅子没有丝毫兴趣,也不想让王府卷进浑水,我根本不在乎容瑜是死是活,更不可能为他报仇,我是遭人陷害,你不信,用刑也好下药也罢,随你的便,我若眨一下眼睛就不是男人,但你如果还是条汉子,就别拿韦渊出气。”

容璲扬了扬眉,越发好奇韦渊到底和容翊说了什么,以韦渊的老实正经程度,他还担心套不出话呢。

“你从前就没有拿他发泄不满的时候吗?”容璲表面不动声色地反问,“每次都是朕厚着脸皮去太医院求药,现在朕怎么对他,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我生气的时候只砸过墙!”容翊吼了一声,“我难道没教他武功吗?练武哪有不受伤的!”

“他那时一心只想读圣贤书,是你一厢情愿强迫他习武。”容璲冷声说。

“没有实力支撑的意愿自由都是虚话。”容翊凛冽的目光多了些并不掩饰的内疚,“我在宫里就看清这点,你与我都不受先帝青睐,但他们敢欺负你,却不敢对我动手,他们忌惮我的武功,所以我才想让韦渊多一分保护自己的本事,不过我那时太年少,态度激进了些,确实对不起韦渊,我承认这点。”

容璲撇了下嘴,没有接话。

容翊摇头失望道:“我曾经以为你想当皇帝,是与我抱持同样的想法,为了不再受人欺凌,也能护住自己身边的人不受欺凌,可没想到……到底是权力的腐蚀改变了你,还是我一开始就看走了眼。”

容璲心道还越说越离谱了,他直接将话题转回开头,道:“所以你这几天的行踪呢?只要朕对答案满意,韦渊自然不会有事。”

容翊狠狠咬了咬牙,重新跪下,从容琰来王府串门,热情地给他推荐练字的毛笔开始说起,一直到下山遇刺,全都讲了一遍。

容璲听完琢磨片刻,颐王府也有暗卫监视,这些天容琰从未出门,一直在家整理字帖晾晒旧书,他嗤之以鼻道:“想不到你们关系还不错,你只是捏断了他的毛笔,就愿意亲自进山去寻找材料重做。”

“是啊,容琰虽然古板了点,不善言辞,但也算兄弟们里足够真诚的,又沉迷书画不涉朝政,对你毫无威胁,所以你才留着他,不是吗?”容翊冷笑。

容璲站起来,掸了掸衣摆:“你看得很透嘛。”

“你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容翊偏头,余光扫过去。

“宫里的伙食不好吗?”容璲轻飘飘地反问,“朕可不像从前的先帝,会亏待了你。”

容翊暗暗攥紧了拳:“恭送……”

“启奏陛下,陵阳王府管家求见陵阳王,称太妃暴病,危在旦夕。”冯吉急匆匆地在门口通传道。

容璲一愣,他派去陵阳王府的暗卫并未送回这个消息。

“何时病的?什么病?”容璲快步开门,皱眉问冯吉,他对容翊虽然好感一般,但小时候也去过太妃宫里几次,那个豪爽大方的外族女子总是送他糕点,还带他骑过马。

“周福在哪?我娘身体一直很好,怎会突发疾病?”容翊差点就冲出了门,扶着门框连声追问冯吉。

容璲被他挤得退后了几步,瞥了眼门框,怀疑容翊要把他门给薅下来。

“那奴婢这就带周管家前来,让他详细说明原委。”冯吉见势赶紧下去领人。

容翊深呼吸了几下,转头问容璲:“你派人监视王府了吧,我只求你说一句实话,你是不是对我隐瞒消息了?”

“没有。”容璲皱眉啧了一声,“朕也是才听说。”

容翊脸色阴沉,等冯吉带着满脸焦急的周福过来,他一把揪住周福的领子扬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周福握住容翊的手,哇的一声就痛哭起来:“小人也不知道啊,刚才太妃娘娘正要就寝,阿秀就跑出来喊人,说太妃娘娘倒在地上昏迷了,小人赶紧去看,太妃娘娘怎么都叫不醒,像是做噩梦一样,不停喊您的名字。”

容翊心口发紧,这时被周福握住的手掌心有些痒,他垂下视线,就见周福正悄悄试图把一张卷好的纸条塞给他。

他不明就里,一直犹豫该不该接,但容璲突然笑了一声。

“府医的诊断呢?如果真如此着急,为何要求见养伤的陵阳王,而不是直接求见朕,用马车将太妃带到宫中,让太医院会诊?”容璲语气咄咄逼人,眼神一动,似笑非笑道,“还有,把手里的东西交出来。”

容翊一怔,也退后几步,抬起了双手:“周福,府中到底发生何事,本王向来行得正坐得端,不需要鬼鬼祟祟。”

周福的哭声一停,那张四十来岁的憨厚面孔冷静下来,猝不及防地将手中的纸条吞进口中咽了下去。

两人皆是一愣,容璲怒火升腾地看向容翊,容翊则不明所以地露出茫然不解。

“与陵阳王殿下无关!都是我一人所为!”周福高声喊道,随即骤然从靴子里抽出一柄短刀,狠狠刺向容璲。

“你疯了吗?”容翊险些没反应过来,容璲向后一闪,他才连忙抢步上前,左手一掌拍在周福肩头,震落了短刀,容璲趁机补了一脚,把周福踹到榻下,踢开短刀,自己退到门边。

“来人,护驾!”容翊朝院里喊了一声,把容璲扯去身后,难以置信,“周福,你到底在干什么?你这是陷我于不义!”

周福闭上了眼:“呵呵……您别说了,小人无能,但小人一定不会连累您。”

“什么无能,又不是本王指使你!”容翊回头看了下重重包围上来的崇威卫,感到有口难辩,周福越是说和他撇清关系,越显得是他在背后指使,这正是越描越黑,分明有意陷害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