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找回场子(第2/3页)

哪怕此间青丝成雪,世事倾覆。

他终于从他垂垂暮已的坟墓里爬出来,试着去做一个人。

会太晚了么?

外面喊打喊杀,已经初现乱象;

事到如今,红鸠已经不怎么痛了,因为已经痛到了一种麻木的地步,之后的阈值就被拉高了。

他有一段时间都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知觉了,他知道自己的头发在慢慢变白,视力也在逐渐下降。

可能用不了多久,他就看不见听不见,变成了一个只会发疯的疯子。

曾经他只想安静的在皇宫里等死,可是他遇见她之后,他突然就不想要自己那么丑陋的一面在她面前了。

你看,他也只是一届凡人,也只想在爱人面前体面一些。

还来得及么?

他不知道。

只是前半生的风雪没有压垮他,为了他的乖乖,跋涉再多的风霜,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了。

他或许真的应该试一试,尝试一下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

活下去。

*

外面的喧嚣声,一直从天色微微亮持续到了下午。

姜小圆食不知味地吃完了午饭,终于忍不住问了问张德义最近宫中的情况。

她一直扎在太医院里面,除了上次青年焚烧的熏香之外,其他的暴君秋都没有让她看到。

一直到了今天,姜小圆才意识到,可能她看到的一切,都是伪装过后的和平。

张德义倒也没有骗她,叹息了一声,

“今年不太平啊,藩王进京这段时间,陛下都遇见了几次刺杀了。不过姑娘不用担心,今次闯进来的人,还不成气候。”

说到了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张德义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丝的与有荣焉。

饶是重光帝因为久病,对朝政的控制力大大下降,可是军权仍然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长久以来的震慑力,仍然留在大臣和诸王的心中。

这一次,不过是看着重光帝太久没有上朝,又传来了他焚烧器物的风声,就有流言说重光帝危在旦夕,这不,就有傻子被当成了枪,胆大包天地前来试探了。

只是,如若是以前的陛下,他可不会因此出面,这些事他大概只会派人出去处理。

更不用说陛下现在身体极差,几乎到了看奏折都有些吃力的地步。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今天他出去了,张德义甚至有一些激动地想着,只要陛下出去了,饶是一头白发的重光帝,也足够吓破那些宵小的狗胆。

只要他还活着,还清醒地活着,大庆就暂时乱不了。

张德义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在担心陛下,但是他却不知道要如何告诉她——

她的陛下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就算是现在这样病重,也是病重的雄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冒犯的。

小姑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完他的话后发了一会儿呆,又跑回去给木头人扎针了。

担心是无济于事的,她唯有让暴君秋的腿好起来,才能够用那奖励的几点健康值拖延时间,为他争取一线生机。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徐太医他们已经找到了一些头绪,姜小圆给的药方也在给暴君秋喝着。

看起来暴君秋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但是对比一下记忆里面那个此时已经每天呆在寝殿,日日锁着自己的暴君,现在的暴君秋,虽然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理智却慢慢地恢复,这都是解药的功效。

但是这解药只能顶一时之用,暴君秋的身体,却已经经不起消耗了。

于是等到徐院判歇下来了,姜小圆连忙拉着徐院判,将针法给他展示了一番,徐院判点了点头,赞许道,

“确实进步惊人。”

“只是……”

按理说,虽然进步很大,也只能算是菜鸟中的佼佼者,远远不到可以为皇帝就诊的水平。

要是让这个小姑娘去扎的话……

想想那个惨不忍睹的木桩子,如果不是因为重光帝对她的无限纵容,她可能会被定义为弑君之罪。

徐院判很想告诉她,其实他们已经试过了,没用的,无数精良的医者都对那双断了十来年的腿没有任何作用,何况她一个初学者呢?

但是还没有等到徐院判开口,门外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既然徐院判点头了,就将东西都备好,开始吧。”

徐院判连忙下跪,想要劝阻一下,但是坐着轮椅的青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径自越过他,搂住了朝他跑过来的小姑娘。

“这……”

徐院判还想要说些什么,就被张德义一个眼神止住了,

“院判大人,快去帮姜姑娘准备吧。”

徐院判苦着脸下去了,被张德义拉到了一边。

陛下摆明了要当一回昏君,拿自己的腿博美人一笑,他们这些人劝他,那不是碍眼么?

事到如今,陛下想要讨自己喜欢的姑娘的欢心,其他人又有什么立场去劝阻呢?

徐院判想了想,总归是那断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就算是扎扎应该也扎不坏,便叹息一声,摇头去准备了。

青年看上去有些疲惫,仍然搂着小姑娘拍拍她的背,

“不是要试试么?”

姜小圆点了点头,有些紧张地上下检查了一下他,发现他只是有一些疲惫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或许她盯着人的时间太长了,青年微微低下头看着靠坐在他膝盖边的小姑娘,长长的白发垂下来,眼神带着笑意,手指却在了她的唇边点了点,

“还这么磨蹭,是要帮朕宽衣么?”

姜小圆:……

和被踩到尾巴似的猫一样,小姑娘一溜烟就跑了。

等到她进来的时候,青年已经只剩下了雪白的中衣,整个人就像是一座白玉雕像似的,有种不像此间人的仙气。

他像是睡着了一般,她放轻了脚步,坐在了他的腿边。

其实,说起来她胆子很大,但是真的让她扎针,她还是有点手抖的。

尤其是当看到了青年的双腿的时候,她意识到了理论和实践的巨大差距——

因为他的腿上,有着几道贯穿的疤痕。

第一针她手哆嗦了半天,也没有扎下去。

她想问他怎么会这么多的伤疤,又觉得自己或许已经从那段回忆里面可以找到答案,这个问题显得有些多此一举了。

可是她看着,就觉得他应该是疼的。

一直到了一声叹息传来,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摸摸小姑娘的脑袋,

“不要怕,已经没有知觉了。”

她的额头上渐渐地沁出来了密密的汗,甩开了自己心中的杂念,硬着头皮按照顺序扎完了全部。

显然,她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等到最后用热水敷的时候,她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汗。

她这才发现,青年不知不觉间,已经撑着额头,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