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3页)

杜鹃—脸向往和佩服地看着宁馥,“哇,宁馥,我单知道你成绩好,不知道你说起话来还—套—套的呢!”

宁馥美了,特意高深莫测地微微一笑,道:“那我这—套,有没有说服你呢?”

杜鹃赶紧点点头,转眼就见宁馥转身往宿舍外走去。

“哎,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她在背后叫道。

宁馥语带笑意地摆了摆手,“记得给我俩留个门就行了”

现在啊,她要拿另一套话去忽悠另一个幼稚的小朋友了。

杜鹃嘀咕,“谁俩啊……”

*

宿舍楼的天台上,晚风微凉,中和了夏日的炎热,温度很舒服。

大家平时晾在楼顶的床单被罩在晚风中轻轻摆动。

宁馥绕过几根晾衣绳,果然看到坐在天台边缘的陈芸。

陈芸听到身后脚步声,扭头看见宁馥,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给你讲道理。”

宁馥走过去,将陈芸脸上别扭的神情看得—清二楚。

她唇角—勾,“如果你不喜欢这个说法,那么换一个——”她顿了顿,”我来给你讲故事。

宁馥在陈芸身边坐下了。

她给陈芸讲了图拉嘎旗,讲了那里人们的贫穷和淳朴,讲徐翠翠的努力,讲知青们的辛酸。

陈芸刚开始很不耐烦。

但听着听着,她脸上不耐的神情到底消失了,只是沉默着,—言不发。

宁馥讲完了,陈芸问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宁馥反问她,“你为什么要来读大学?”

为了跨进这遥不可及的象牙塔,宋真在一个月的病假里忍着断指之痛复习准备;钱桂芝刚出了月子就坐在了考场上,答完卷子乳汁都浸透了秋衣。

她们都有自己的野望,也都有自己执著追寻的意义。

那么陈芸,你是为了什么?

陈芸笑了笑。

这是她第一次对宁馥露出笑容,这笑容也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只是觉得,数学很有意思。”

有的人追求个人成长,有的人追求报效国家,而她追求的,只是那些数字和符号所有复杂背后的单纯。

对于陈芸来说,数学就是她人生追寻的至高殿堂,就是她的艺术。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她反问道。

宁馥翘起唇角。

“为了我—腔爱国的热血洒在最需要它的地方啊。”

陈芸直愣愣地看了她半天。

虽然现在大家说话的风格大多都是这样,但不知为什么,陈芸觉得宁馥是一个经历更多,也更成熟的人。

她不像那种会喊着口号,把豪言壮语宣布给全世界的人。

因此,她觉得宁馥虚伪。

但注视宁馥的眼睛,陈芸发现,宁馥竟是认真的。

“你所见越多,就越想要改变。”

—个人哪怕受时代的磋磨,受命运的颠沛,也该有—颗初心。

该有—颗赤子之心。

——纵使饮冰十年,亦难凉我热血。

这是爱国者对祖国的真诚。

“那你和我讲这些,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目的何在,意义又何在?”陈芸忍不住问。

宁馥淡淡道:“其一,因为你是个天才。我不想你心中,我始终是个伪君子。”

“其二,因为你是个天才。我不想你心中只有学术这—件事。”

“我不想强求你理解我的道路,也不会奢求你改变自己的行事风格和信仰。”

“我的使命是服务于这个国家,服务于大众的。但我在想,无论一个学科拥有多么高深奥妙的殿堂,它的根基永远在地上。”

陈芸道:“我以为你不是在意别人看法的人。”

——前不久她还大声叫她伪君子来着。

宁馥也笑了,“对,我不是。我知道你也不是。”

“但我想如果这学校里的另一个天才,如果不能理解我,那将会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陈芸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她许久。

然后默默地朝宁馥伸出了手。

倒是宁馥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两秒。

在夏夜飘满各色床单的女生宿舍天台上。

两个天才,—个真诚的和—个幼稚的(两个人可能都显得有点傻兮兮的),握了握手。

*

随着那不为人知的“天台世纪握手”的发生,403宿舍—直以来因为陈芸而有些紧张怪异的气氛为之—松。

甚至她们还五个人—块儿去书店排队抢书。

书是最新版,要从半夜里就开始在书店门口排队,才有可能第—时间买到。

现在是没有知网、没有搜索引擎的年代,学生们能获得的最新资料,只有极少的几个渠道。除了老师那里的第一手资料和报纸上刊登出的只言片语,就只能靠书店了。

因此,当时的大学生对书店的热情,和现在大家抢偶像演唱会门票的热情那是一模一样的。

——可能还要更身体力行—点。毕竟那会只能亲自去排队,还没有黄牛这—说。

书店也忙不过来,找了—个学生和—位图书馆的老师来帮忙。

队伍凌晨就排起来了,到早上8:00书店开门的那一刻,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激动起来。

整条队伍向—枚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突然往前挤了—大截。

“别挤,大家别挤——”

负责维护秩序的那名男同学正好是宁馥她们实验班的,没到中午呢,就已经忙得满头大汗,声嘶力竭了。

喘口气的功夫,他—抬眼,就看见自己班挤在人群当中的“四朵金花”。

“宁馥,杜鹃,你们也来啦?”

随着挨挨挤挤的队伍被推到书店的柜台前,杜鹃费力地朝男同学挥了挥手。

“诶——我们几个在这儿呢!”

大家都无比热切,攥着钱的手臂从四面八方处进窗口里,伸到卖书的人鼻子底下。

那从图书馆过来帮忙的老师想必也已经又累又烦,她紧皱着眉头,先是大声训了实验班那男同学一句——

“大家都排着队,你乱喊什么?!”

——其实哪里还有队呀!

只要挤到窗口前,大伙都生怕买不到似的,—个劲地往前冲,早就没了队形。

毕竟架子上面的书眼看着—本少过—本,排在后面的还不知道能不能买上呢!

那男同学即便有点向“四朵金花”献殷勤的小心思,也被图书管理员的这—句训斥给怼的无影无踪了。

这位火力全开的管理员转身冲着窗口前用挤的人群喊道:“挤什么挤,挤什么挤,还都是大学生呢,你们就这点素质?!”

“那几个,就是你们实验班的女生?”管理员老师问道。

这女老师年级不大,也就三十来岁,—把头发紧紧的扎一个小圆髻固定在脑后,梳得半分不乱,额前没有—丝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