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绞杀(第2/3页)

“何为不详。”一曲毕,她抬眸望着碧空如洗的天空,声若珠玉,字字入耳:“残民害物,摄威擅势即为不详。”

不详之物,当被皇权血洗,将被永世镇压在中正十二司的炼狱中。

殊卫瞳色漆黑,他不敢长久直视湫十,但吐出来的字句却是平稳的:“前者曾说,残民以逞,便是不详。”

这句话,湫十不能完全摸透。

果然,洪荒时期的人说话都是文绉绉的,什么都只说一半,听起来像是给了回答,细细一想,仍是一无所知,最终问题的答案,还得靠自己猜。

湫十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指了指眼前的黑色深海,试探着道:“那我们便先在外围观察一圈,若是没有危险,再慢慢深入吧。”

殊卫没有意见,点头应是。

为了保险起见,湫十给自己和昌白虎的身上都挂上了防护灵宝,而后才完全沁入黑海之中。

跟外面被照得暖融融的海水不一样,黑海冰寒刺骨,一股纯粹到极致的冷意顺着脖颈一路往下,划过脊椎骨,到了足下,又化作晶莹剔透的冰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凝而不落。

昌白虎顶着一身厚厚的毛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湫十等人一路往下,潜入黑海深处。

等终于穿过那层黑色的烟雾一样的障碍,湫十眼前豁然开朗。

又是一层湛蓝的海水,又是一道蓝与黑的分界线。

但这一次,她却能看清楚黑海之上的情形。

高高的山门,被砸碎了一面,露出一个巨大的豁口,海水如洪流般倒灌进去,山门外,十六根盘龙柱上,雕刻着上古不知名的瑞兽,但只余外面的壳子,内里的气运早早的便消散了。数十座山体出现在黑海之上,随着浪潮的涌动,似漂浮物一样上下起伏,如琉璃幻影般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山门上挂着的牌子已经旧得不行,用的还是古时的神语,描着一种难得的仙金,依稀可辨是“皎月宗”三个大字。

恰在此时,殊卫突然开口道:“里头有人。”

湫十才扬起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压了回去,黑海将她的神识完全阻隔,她的修为显然跟殊卫有着天堑一样的差距,因而什么也探查不到,百米之外,视线便已经是模糊一片。

她很快反应过来,警惕地往后退了退,手掌往虚空中一握,一把秀气而古典的琵琶落到了她的怀中,被她虚虚地抱着。

她摸不准殊卫口中的人,是跟他们一起进遗迹的六界其他势力,还是早就被埋在海底无数年的“前辈们”。

殊卫闭上眸感应了片刻,而后短促的“咦”了一声,道:“当是同你们一起进秘境的人,他们穿着一样的衣裳,修为并不高,都很年轻。”

“嗯。”他接着说:“他们惹怒了镇守的古卫,护宗大阵开启,死了不少人。”

这样的说法,无异于在明摆着告诉湫十,里面是一场穷争恶斗。

救与不救。

争与不争。

没过多久,湫十便下了决定,她道:“前辈,我要进去看看。”

她来之前就做好了会面对危险的心理准备,世界上哪有不劳而获,馅饼从天而降的好事,为了机遇和资源受伤流血甚至丢掉性命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宋湫十在主城是小公主,对六界浩瀚生灵而言,不过是太仓稊米,沧海一粟,出门在外,亦是一切靠自己。

殊卫无声颔首,没有多说。

湫十抱着琴,裙摆曳动,足底浮现出一朵朵光莲,那些光莲承载着她,从黑海下方一步步踏上来,她飞快地绕过那十六根盘龙柱,微微弯着腰,从山门前被砸开的那个豁口钻了进去。

里面的陈设十分破旧了,断壁残垣,桌倒椅散,灰扑扑的墙面上还时不时有小石子的碎屑落下来,及至殿前,是一把沉香木做的宽椅,湫十曾去过许多宗门游历,自然知道这椅子该是为旧时掌门准备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上座拱手行了个礼,依旧是那一句自打来了镜城之后不知说了多少回的话语:“前辈在上,晚辈无意叨扰,若有得罪,请前辈见谅。”

琴灵还曾笑过她几回,说若是那些前辈们真要心存杀心,就算跪下来痛哭流涕嗑一百个头,对方也是照杀不误,这样的把式根本不管用,但湫十不信,依旧如此,坚决相信中州时期的老前辈们都是慈祥和蔼,宽以待人的那一类。

这个大殿安静得过分,那把椅子上也没闹出半分动静。

湫十这才凝神看地面上,发现通往大殿之后几条路上都布着一种湿湿的泥土,上面现出凌乱而连续的脚印,有的大有的小,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想必就是殊卫口中闯进来的队伍。

她循着脚印最多的主道走,在海水中急速穿行,半刻钟之后,闻见了淡淡的血腥气。

她一愣,而后直接踏入空间裂缝中。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等湫十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一处古老而陈旧的小阁楼前。

“藏宝阁。”湫十认出了牌匾上提着的三个字,她似是被海水迷了眼一样,轻声呢喃道:“他们得到了宝物,也惊醒了沉眠中的人。”

凄厉的惨嚎声和打斗声此起彼伏,一声高一声低地朝着湫十席卷而来。

因为没见着里面的情形,湫十不敢贸然拨动琴弦,她抱着琵琶,从小阁楼半开的窗子里飘了进去。

皎月宗的藏宝阁分为上中下三层,形状像是古城的尖塔,但不如尖塔高大,古色古香,四处角落都刻着神语,威力不俗。

很显然,三层分别对应了三个独立的小世界,而打斗声,是从第三层传出来的。

等她到第三层的时候,看着眼前的一幕,眼中闪过一丝短暂的惊愕,她的视线从就近几人的清冷黑衫上转移,落到他们袖侧侧勾画的簌簌鬼火上,而后抬眸,望向不远处跟黑色雾气纠缠,挥手掏出数百张黄色符咒的男子。

黑衫,黑发,黑色图腾,就连丢出去的符咒上都勾画着黑色的神秘藤蔓。

这副场景,对湫十来说,不算陌生。

“怎么……”湫十咧了咧嘴角,像是要将心里的惊讶震惊都吐露出来一样:“是邺都的人。”

好巧不巧,又是熟人碰面。

湫十垂眸,手指微动,悠扬的琴声在遍地痛苦呻、吟和野兽般的嘶吼声中格外突出,像一泓清泉,也像一场酣畅淋漓的雨,骤然落在过干涸龟裂的土地上,令人精神一振。

受了伤的人伤口处的疼痛得到了有效的缓解,喷溅的血液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安抚,慢慢止住了流淌的势头,精神疲惫咬牙坚持的人也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尾,整个人都清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