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4页)

“姑娘,姑娘,”大爷跟在后面喊了两句,这才把邬乔喊住。

邬乔转头,就见大爷把手里的黑色长柄伞递了过来,说道:“把伞带上,可别淋湿了。”

“谢谢。”

很快她转身沿着台阶往上,老大爷站在她后面,看了一眼,轻轻摇头。守在这个墓园的老人,已年过古稀,看淡一切。但是每次来墓园的人都有一份属于她自己的悲伤故事,只盼着这些活着的人,能够安乐幸福。

邬乔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手里的鲜花,里面是小雏菊。

一直走到第二个平台,往右走,第七个墓碑就是。

她爸爸长眠的地方。

邬乔以为过了这么多年,她的内心应该平静而安宁,可是不管来多少次,不管什么时候来,她还未走到墓碑前,眼眶便已经湿润。

终于,她走到了那块安静树立着的墓碑前,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墓碑上放着的花束。

新鲜的,娇艳欲滴的,还沾着刚落下雨水的花束。

邬乔错愕的看着这束突如其来的花,直到她慢慢弯腰,仿佛用尽全身力气,靠近这束花。里面并未放着卡片。可是她死死盯着这束花,然后她将自己带来的花放下。

她扔掉伞,直接抱着这花就往台阶下跑。

下雨天的台阶格外湿滑,邬乔匆忙跑下来,中途还真的摔了一下。但她丝毫没在意,站起来就继续往前跑。

一直到了大门口,邬乔站在墓园的大门口,左右看了一眼,路上空荡荡,只有漫天的雨丝砸下,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小姑娘,”守园大爷正在屋子里听广播,就看见先前那小姑娘抱着一束花出现。

邬乔轻声问道:“大爷,请问今天早上,除了我之外,还有别人来过吗?”

大爷想了下,肯定的说:“有啊。”

小地方的墓园,除了清明节之外,并不热闹。

每天也就顶多是两三个访客,有时候一天都看不见一个外人。

所以一天来几个访客,守园大爷都看得一清二楚。

“请问,是什么样的人?”邬乔声音微颤的问道。

“之前九点多的时候,来了一辆黑色的车,那车子就停在那边,”大爷指着外面的一块空地,那就算是墓园的停车场了,他想了下,继续说道:“当时就从车里下来一个男的,是个司机模样,还有后排是个女的。”

“年纪嘛,我还真说不准,看着像四十来岁,穿着一身黑,长头发,模样是长得真好。不过进园子的就那女的一个人,司机一直站在外面等着。”

邬乔茫然看着守园大爷,脸上不悲不喜。

她如同石化般的站在原地,还是将守园大爷吓得不轻,喊道:“小姑娘,小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邬乔回过神。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花,突然狠狠的将花摔在了门口的地上,这里正好有一团积水,鲜花摔下去的时候,脏污的积水喷溅在花束上。

纯白色花朵沾上脏水,格外显眼。

这花束里,也都是小雏菊。

小雏菊花语,深藏在心底的爱。

对邬乔而言,父亲永远是她深藏在心底,不敢轻易触碰的伤口,也是她永远都尊敬和爱着的人。

“这花怎么扔掉了?”守园大爷怪可惜的说道:“不管怎么说,也都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邬乔低头看着这束花,声音轻而坚决:“她不配。”

她不配!

永远都不配!

她凭什么用小雏菊,凭什么玷污小雏菊,深藏在心底的爱,她凭什么敢。

邬乔最后还是捡起花束,走到一旁,直接扔进了最近的垃圾桶里。

头也不回的重新前往墓碑。

等到了墓碑前,邬乔从包里掏出纸巾,哪怕天上下着细雨,她依旧给墓碑上的照片擦了擦,邬建中墓碑上的照片,选的是那年他评选上学校优秀教师时,拍的照片。

邬乔其实跟他长得并不是很像。

但他是邬乔生命里,最为温暖的回忆。

因为爸爸还在的时候,她只需要无忧无虑,可是他离开后,她便成了无法推卸的包袱,从一个地方滚到另外一个地方。

其实邬乔很少会回忆自己的过往。

生活总在继续,过度沉溺在从前的悲苦之中,只会让自己自怨自艾。

“爸爸,我又来看你了。上次还是清明节,那时候我还没毕业。但是现在我正式毕业了,我进了建筑界最牛的事务所时恒建筑所,而且我还赢了一个竞赛,很快我的名字将刻在美术馆的门口。”

“爸爸,我一直有乖乖听话,认真长大,你在天上的话,也会看见吧。”

邬乔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很快,她擦掉眼泪,轻笑了下:“还有,我谈恋爱了。”

“他是我这一生唯一喜欢过的人,我知道你肯定要笑话过,我才这么小,现在说一生是不是太早了。可是从我体会到喜欢两个字的时候,就是从他开始。这么多年,兜兜转转,他居然也喜欢我。”

“因为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还很短。所以这次我没办法带他来见你,但我答应你,如果可以,我一定把他带来。”

“爸爸,你也会喜欢他的。”

邬乔之前在网上看过一个话题,是女孩子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各种啼笑皆非的状况,总是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可是她大概永远都没办法,看见这样的一幕。

她的父亲永远场面在此,哪怕有一日,她真的带着程令时前来,他能看见的也只是一座冰冷的墓碑,和一张永远在微笑的照片。

邬乔再一次看着墓碑上的男人,潸然泪下。

她在墓碑前站了一个多小时,才离开。到了门口时,她再次回到值班室,将手里的雨伞还给了守园大爷。

“谢谢您,大爷。”

老大爷笑了笑,摆手说:“不用客气,现在来墓地的人是越来越少了,你是哪个亲戚去世了?”

“我爸爸。”

老大爷有些怔怔的望着她,乡下老人家并非有意冒犯,只是习惯性的寒暄两句。或许是因为邬乔太过年轻,守园大爷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她爸爸。

当她转身离开时,老大爷看着她的背影,又是重重一叹气。

*

邬乔回到大伯母家的时候,家里已经在做饭。大伯正坐在院子里,用金箔纸叠金元宝,邬乔走过去,喊了一声:“大伯。”

“回来了,”大伯抬头看着她。

邬乔低头看了一眼,蹲下去,伸手拿过来一张,很快的折了一个金元宝。

“多叠一点,待会给你爸爸烧过去,也不知道他和你爷爷奶奶在底下怎么样了,不过他是个孝顺儿子,应该会照顾他们两个。”

邬乔蹲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叠着金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