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我野惯了。”

这话一出, 病房里静了下来。

现在父亲生着病,苍雪荷不想与他争论之前谁对谁错的问题,她揉揉眉心, 对母亲说:“妈,你回去休息吧, 这里有我和司遥。”

连续熬了几个夜晚, 苍妈妈是真的累了, 交代了一些事情后便走了。

她刚按下电梯, 隐约听到熟悉的声音, 往旁边楼梯口走了两步,女儿带回来的人背对着她站在台阶之下。

声音沉着冷静地回复着电话那头:“我这边有点事要处理, 短时间内回不去,关于下午的会议改为线上视频会议, 其他的事等我回去再说。”

“……对,陈总那边你代我转达一下歉意。”

苍妈妈步子挪了挪, 无声退了回去。

司遥缴完费回到病房正巧医生过来巡房, 大概问过情况后队伍又浩浩荡荡离开了。

等了一会儿,瞧见医生查完房回了办公室。

“吴医生你好,我是苍永致的家属,想来了解详细情况。”

正在整理病历的吴医生转过头,推了一把眼镜, “哦, 你们是患者女儿是吧, 稍等我看下病历。”

结果和掌握的情况一样, 要做手术把肿瘤取出来。

从胸口开一刀想想都疼,苍雪荷无意识皱着眉:“手术风险大吗?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会不会有后遗症。”

“手术一般来说成功率偏高。”吴医生顿了下,“至于什么属性目前还不明朗, 需要切下来后送检才知道。恶性肿瘤后续肯定是要治疗,良性的就不用过多担心。”

苍雪荷不知怎么的,有些透不过气来,她紧紧抿着唇,心里绷着一口气。

司遥看出她的情绪,很快握住她的手,又问医生:“吴医生,以你的经验,能稍微判断是属于哪种吗?”

医生显然也看出来家属情绪不太对劲,他推了推眼镜,顺着她的话说:“患者主诉头晕心悸的情况,这方面检查过了就是平时劳累过度导致的。其他并没有明显症状。”

“那就是良性的可能性会大一点?”

“也可以这么说。当然只是我个人经验之谈,具体还是得等术后检查结果。”吴医生说得严谨,又说:“明天就要手术了,一定要好好安抚病人情绪,忌大喜大悲。”

“大多数人做手术都会有不安的心理,你们一定要多重视。”

从办公室出来,司遥抱了抱苍雪荷,安慰道:“医生都说了良性的几率比较大,别太担心。”顺着又捏了捏她的脸颊,“笑一笑,不然叔叔会担心的。”

苍雪荷强撑着做了个笑容,“我知道就算我担心也无济于事,可就是控制不住……我会消化好情绪的。”

两人回到病房,苍爸爸已经下了床,站在桌子前不知道捣鼓些什么,苍雪荷一把冲进去,“爸你给我乖乖在床上躺着,不要乱跑!”

“哎。”苍爸爸摸了摸鼻子,“我还走得动,爸爸没有你想的那么虚弱。”

“不行不行!”苍雪荷不由分说拉着人躺在床上,又严严实实地盖好被子,故意很凶地说:“老实点!”

“好吧……”苍爸爸有些无奈,只能乖乖躺在床上,被子严严实实地盖住脖子以下,这中年男人看起来竟有点乖还怂。

故意惨兮兮道:“哎,我女儿长大了,还会凶爸爸了。”

“……”

“叔叔,你刚才要拿什么东西吗?”司遥站在桌子前,一把刮胡刀随意搁在上面。

“对。”苍爸爸看向桌子,“我想刮胡子,看起来年轻一点。”

“做人哪,要服老。”苍雪荷揪了揪爸爸鬓角的白发,“你以前都没有白头发的。”

“那是我最近没时间焗油。”

司遥算是明白了,女朋友的嘴硬是和她爹学的。

要不然父女俩怎么会僵持这么多年。

她看得出来苍家父母比苍雪荷想象的还要重视女儿,只是做惯了高高在上的父母拉不下脸低头。

这让她想起网上听来的一句话:父母一生都在等孩子的报恩,而孩子一生都在等父母的道歉。

尽管父母在出柜这事上做错了,可司遥也不希望苍雪荷一辈子都做一个有父母的孤儿,有些爱只有父母能够给她。

“不如趁这个机会,你给叔叔刮胡子吧。”司遥笑着提议道。

“啊?”苍雪荷一脸懵,她哪里刮过什么胡子,“可我不会啊。”

她还以为就像广告里那样,拿着剃须刀推两下就完事儿了,可看着那瓶剃须泡沫她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

苍爸爸本想做个口头指导,享受一下女儿难得的照顾,可刚要开口就看到司遥凑到她身边,告诉她:“先用温水湿润一下面部,再涂上泡沫,用刮胡刀顺着刮一次,再逆着刮一次。”

“感觉好麻烦……我怕刮流血……”苍雪荷商量道,“要不等我妈过来?我妈会刮!”

听到这话,苍爸爸心头涌上一股失落,想说算了,刚开口就被司遥强硬地夺过话头:“不行,有些事不是你做就没有意义。”

司遥这话说得强硬,苍爸爸本以为会激起女儿的逆反心理,就听到她乖乖地应了声:“哦……那我去打水。”

苍雪荷拿着盆进卫生间,不一会儿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苍爸爸看着司遥,有些欣慰,又有些感慨,很认真地说:“谢谢你啊。”

女儿长大了,他不能像小时候抱着她举高高,也享受不到女儿抱着脖子亲脸的温情时刻,就连简单的拥抱都变得很拘谨,他只能在其他方面找回一些做父亲的幸福感。

苍雪荷端了半盆温水,浸湿毛巾后拧半干,扶着苍爸爸的后颈给他擦脸,又按照司遥的指导涂上泡沫。

剩下的就是刮胡子了。

她攥着刮胡刀,轻轻推过泡沫,没敢用力的结果就是只抹掉了泡沫。

苍雪荷:“……”连着两次都是如此,她掌握不好力道。

“真笨啊。”司遥忍不住笑她,伸手贴着她的手背教她如何用力,碍于家长在并没有太放肆,刮了两下便松开了。

苍爸爸已然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以及她们对视时眼里无法掩盖的情感。

刮过胡子,苍爸爸摸了摸下巴,没有毛刺感还有点不习惯,他笑着道:“看我有没有年轻一点。”

“年轻了。”司遥含笑道,“等出院了带您去焗油。”

“我这白头发啊。”苍爸爸摸了摸鬓角,“都是愁出来的,以后……可能不会了吧。”

当事人苍雪荷并不知情父亲的白头发与她有关。

虽然几年来从未联系,但苍爸爸已经养成了每天看女儿朋友圈得知近况的习惯。

看到她什么时候几天还没一条动态就要开始愁了,不免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每年春节还都会在小辈那旁敲侧击女儿的消息,虽然具体不明朗,但得知过得还不错便放心了。